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一·白玉环·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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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家大小姐生得高挑纤细,面纱遮了下半张脸,露出的眉目却轮廓深刻,不似江南人士。

似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连翘道:“家母出身西域,原是龟兹人,是后来才随家父来江南定居的。我的长相与她有七八分相似。”

明楼点点头:“原来如此。”他对这个话题兴趣不大,说话也是开门见山,“姑娘有所不知,在下如今另有要事,若你想做这笔生意,还是派人去临渊山庄寻舍弟明台吧。”

连翘的眼睛里流露出很明显的为难:“临渊山庄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更何况,我的手上也没有人手可派。”

明楼淡淡道:“那就去武林盟,两日之内必有回音。萧盟主义薄云天,又与你同为女子,你若说明了情况,她不会不帮你。至于人手,若姑娘不弃,在下倒可以派个人做一回信使。”

连翘急声道:“可是……”

明楼端起茶盏:“连姑娘,你该走了。”

“明庄主!”连翘扶着桌子站起来,忽然就朝着他屈下膝盖,眼见着就要跪下去,“我……我求你救我一命……”她哽咽着,泪珠一串串的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薄薄的一层面纱。

明楼眼疾手快地一拂袖,连翘便觉得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膝下托了一托,竟是怎么也不能往下了,明诚坐在旁边,隔空对着她的肩膀轻轻弹出一道劲风,她也就被推着坐回了原位。

明诚叹了口气:“连姑娘,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吧,不必行此大礼。”他看了一眼明楼,又道:“大哥与我确有其他事情急需处理,我们在溧阳城不能停留太久,时间这么短,也未必就能帮到你。”

连翘掏了手帕在眼角压了压,强笑道:“二位愿意伸出援手,小女子已经感激不尽,不敢奢求更多。最后成与不成,都听天由命吧。”

明楼微微皱了眉,没说什么,明诚见他不愿开口,只好自己顶上,要连翘把前因后果细细说上一遍。

连翘道:“那对白玉环是先母从故乡带来中原的,上等的羊脂白玉,即便是在盛产玉石的西域也是难得的上品,先母一向很是喜爱,生前经常贴身佩着。先母逝世后,这一对白玉环就到了我手上,我便一直将其放在枕边赏玩——谁知前几日,竟就不翼而飞了。”

“会不会是丫鬟收拾的时候放到别处了?或者那段时间,可有什么人出入姑娘的闺房吗?”

“二公子有所不知,先母逝世后家父遣散了家中的大部分仆从,我生性念旧,久而久之也不再选新人来伺候,因此我的院子里除了负责洒扫庭院的婆子,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连翘语调平静,仿佛话语中那个被父亲薄待的人根本不是她自己,“至于出入者,也不瞒两位,先母给我留了一个暗卫保护我的安全,后来我问过暗卫,他说并未见到任何人进过我的房间。”

“暗卫?”明楼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忽然笑了。

连翘不安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没事。”明楼却像是被勾起了兴趣,终于抬起眼睛看她,“继续。”

连翘迟疑道:“……没了。”

明诚想了想:“姑娘的闺房里可有密道?盗取白玉环的人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连翘摇头:“这些都没有,我细细查看过了,也暗地去问过城里的玉器行和当铺,他们都说不曾见过有人出手这对玉环——我也实在是没有头绪了。”

“我能问问,为什么姑娘先前说请我们救你一命吗?”明诚缓声道,“这白玉环固然珍贵,失去的确令人痛惜,但也不至于就到了令姑娘丧命的地步吧。”

连翘动了动嘴唇,明诚微微一笑:“姑娘若不愿坦诚相待,在下也不能保证会尽心尽力。”

“非我不愿,只是……到底家丑,不好外扬。”连翘轻声道,“不过既然二公子问起,我也就直言了。家父并不喜欢我这个女儿,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一直想把连家的家产留给连真。然而连真在连家当了十几年的少主,依然没能插手多少连家的生意,二公子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不成,是因为那对白玉环?”

“不错。”连翘疲倦地笑了笑,“先母的家族是龟兹豪富,专门做玉石生意,家父出身寒微,年少的时候一直在西域那边跑商队,机缘巧合的从马贼手底下救了先母的性命。自那以后家父就渐渐得了外祖父的看重,帮着打理事务处置生意,后来外祖父病逝,家父就带着先母到了江南定居,慢慢把家业发展成了今天这个地步。”

“先母是家中独女,连家的大部分资财最初也是来自于先母的嫁妆。家父娶了先母之后,为了让外祖父安心,他立了一份文书——能够继承连家产业的,必定是先母腹中之子。若先母无出,或后代不成器,则以一对白玉环为信,手持白玉环之人,就是连家之主。”

明诚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真被收为义子的时候,令堂尚在人世。令尊若是早有图谋,又怎会任由白玉环落到你的手里?”

“先母逝世前,用鲁班盒装了白玉环,当着一干族人和管事的面交给了我,她态度坚决,家父并无理由反驳。其后家父也曾向我讨要,但二公子想必听说过,鲁班盒十分精巧,如果不知道正确的开锁方法,无论刀劈火烧都是没有用处的。”连翘淡淡道,“我那时和家父做了约定,只要我平安长成,那么我出嫁之日自会把白玉环交还给他,至于他想传给谁,我一律不过问——当然,嫁什么人要由我自己来做决定。”

“但是现在白玉环失窃了。”连翘看着明诚,神情苦涩,“如果最后当真找不回来,难保连真不会对我下杀手——我就是再不肖,也是先母的亲生骨肉,连家很大一部分产业,都还保管在先母留下的管事们手里。只有我死了,他在这个家里的继承权才算得上名正言顺,独一无二。”

“既然令堂留了如此多的后手,那说明她早就替你想过日后。”明楼显然没有被她的话打动,语调很是凉薄,“你并非没有退路,何必非得要来找我们帮手。更何况,临渊山庄调解江湖纷争,而这种事情……连姑娘,我们还没有那么闲。”

明诚很是同情,看着连翘垂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握紧,指节都泛上了白色。

连翘缓了缓气息,沉默一会,低声道:“若我说,连真之所以想得到这么多家业,是因为他私底下养了几个南疆蛊师——这样,是否能打动明庄主了?”

明诚一怔,就见明楼脸色慢慢沉凝起来,一字一顿地问她:“此话当真?”

“不敢欺瞒庄主。”

明楼审视地看着她,半晌道:“那这件事情,倒还有点意思。连姑娘,请临渊山庄出手的规矩你可知道?”

“我明白的,等价交换。”连翘道,“不知庄主想要什么?”

明楼微微一笑,继续低下头去喝茶,明诚接过话头,摇一摇手指:“此言差矣。连姑娘,现在是你在求人办事,开出什么样的价码该是你思考的问题。”他在这一点上从来寸步不让,“姑娘是明白人,我们出手只是冲着南疆蛊师去,这其中帮不帮你、又怎么帮你,那得看你的诚意。”

连翘似乎是隔着面纱咬住了嘴唇,为难了一会,轻声道:“我所求不多,只请二位替我寻回白玉环——先母的陪嫁中有一颗赤火珠,是至刚至阳之物,体寒之人带在身上大有好处,不知能否入得庄主和二公子的眼?”

明诚的眸色慢慢变深,明楼淡淡开口:“成交。”

 

“连翘倒是个聪明人。”

“聪明是聪明,可惜喜欢自作聪明。”明楼随手挑亮了灯芯,眼神在晃动的火光背后起伏不定,“南疆蛊师、赤火珠……她打探我们多久了?”

明诚坐在边上,稍微有些出神,明楼看了看他,叹息一声握住他的手:“都过去了,你看,现在该是他们怕你,而不是你怕他们了。”

“我没事的,大哥。”明诚反手与他交握,“我只是在想,连翘说的话是真的吗?南疆祭司塔被我们重创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

“她应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作假,连真肯定是与南疆蛊师有点来往的,至于是什么样的来往,那倒不好说。”明楼沉吟道,“至于她说的其他东西……七分真三分假吧,多半还是想引导我们往连真设局陷害上想去。”

“就拿她口中的处境危急来说,我是全然不信的。”明楼似笑非笑,“连真一走我们就换了住处,连翘敲门的时候却是胸有成竹——这里可不是连家的产业,她的消息渠道不少啊。暗卫、鲁班盒、析产文书、大部分管事……连广的这个亡妻那么早就开始防着枕边人,连翘年纪小小就知道去和连广谈条件,说她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做,可能吗?”

明诚说:“连翘说出口的理由也有点牵强。若说连广和连真是想要得到白玉环才留着她的性命,大可以在她还小的时候制造意外,管事们不也一样无话可说?都已经熬到她可以出嫁的年岁了,反而在此时徒生事端——这又是什么道理?”

两人隔着烛火对视一眼,明诚蓦地一笑:“我派人去龟兹查查吧。”

“查查她的母族,也顺便查查连广的发家史。”明楼微一皱眉,“连广……私底下跟南疆蛊师来往的,只有一个连真吗?”

明诚点点头:“我会让他们留意的。那眼下我们从哪里入手?”

“不急。”明楼仿佛一点都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找点人手跟着连家人,连广连真连翘一个都别漏下,回头你再找人悄悄把我们怀疑连家勾结蛊师的事情漏出去一些风声,尤其得让连真听到。我倒要看看,祭司塔那群老鼠们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住多久。”

“不找白玉环了?”明诚笑吟吟道,“大哥这样不配合,岂不是白费了连家大小姐打探消息、准备赤火珠的心思?”

“赤火珠迟早会落到我手里。”明楼怜惜地替他捂了捂不论何时都暖不起来的手,复又意味深长道:“我现在想的是,那对白玉环,是真的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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