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一·白玉环·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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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盟的人来得很快,快到甫一进城,直接在连家的正门外拦住了送葬的队伍。

关青虽然朋友不多,但名望不低,还留在溧阳城的大半江湖人士都登了连家的门拜祭他,聊表心意送他最后一程。武林盟这一堵门,立刻让众人察觉出几分不对。

连广穿着素衣迎出来,不悦道:“死者为大,武林盟就算有什么事要找连某的不痛快,又何必挑这种时候?”

“挑的就是现在。”领头的是个年轻男子,二十余岁,容貌俊秀,桃花眼含情带笑,说不尽的风流恣肆。他态度轻佻,神情散漫,手里只拎了把折扇,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在场却没有人敢轻视他。

折梅手陆从云,武林盟里年轻一辈的第一人,无论是地位、名望还是武功都仅次于盟主萧七娘。即便杀人浴血,他也永远是这般风流多情的模样,夺取对手的生命如同折下一支梅花,轻巧从容,温柔如浊世佳公子,因而得了这么一个“折梅手”的称谓。

连广当然认得他,五年前陆从云孤身上了落霞山,三进三出朔月教,最终斩杀七绝老人替江湖除恶,自此一战成名,武林里很少有人认不得他。更不必提这几年萧盟主有意退隐,因而将武林盟大小事物尽数交托,陆从云风头正劲,不少人心里都有数,如果不出意外,这将会是下一任武林盟主。

连广的面皮抽动了两下,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来:“陆堂主这是什么意思?”

陆从云抖开折扇挡了半张脸,眼角睥睨:“我什么意思,连前辈不知道吗?”他似笑非笑,声音却骤然一冷,吩咐手下:“去,把棺材打开。”

众人哗然,连广上前一步挡住大门,脸色也变了:“陆从云!你到底想干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惊扰死者,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即便真有报应,也不该来找陆某。”陆从云眼角含笑,“冤有头债有主,自有连前辈挡在面前,陆某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围观的江湖人士从他这句话里捕捉到了许多讯息,不禁窃窃私语,望向连广的目光也渐渐怪异起来。

连广恨恨道:“陆从云,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暗指是连某杀害了关青,证据呢?一登门就大肆污蔑出言不逊,这是武林盟的办事规矩吗?”

陆从云不屑同他争辩,随手抬起折扇一指:“证据就在棺材里。你若当真无愧于心,又何必拦着我不让开棺?”

连广咬牙:“这是天下之大不韪,你想让关青死了也不得安宁吗?”

“他若就这么被糊里糊涂的埋了,我才觉得他在地底下也不得瞑目。”陆从云出手如电,不耐烦地用折扇在连广肩上敲了两下,然后一把将紫涨了脸皮却不能动弹也不能言语的连家家主扫到一边,“开棺!”

连家对面的酒楼里,有人居高临下,将这一幕看得清晰。

明楼若有所思:“陆从云的武功又精进了。”

明诚忍不住笑:“他最近看起来干劲十足……这是又被萧盟主拒绝了?”

明楼评点道:“我早跟他说过,照他那样的处事风格,好人家的女孩都不会看中他的。谁会觉得一个前一刻还在对自己温柔小意,转头就能同样对别人献殷勤的人是真心的可靠的?尤其是萧盟主那样的性情,只怕到现在还以为陆从云只是跟她闹着玩的。”

明诚的注意点却偏离了:“你什么时候还有这闲情去指点陆从云?”

“是他自己跑来问我。”明楼赶紧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问我们平日是怎么相处的,身段放得很低。我总不好不回答他,索性就让他改改那对谁都温柔含情的样子,敷衍了他一会就请他走了。”

明诚先是惊讶:“他知道了?”又说:“看起来你教的没什么效果,回头该问问他这是第几次被拒绝。”

“揭人伤疤,你就不怕他同你拼命?”

“不怕,他打不过我。”明诚说得坦然。

明楼一笑握了他的手,低声道:“我又能教他什么呢?你我之间,难道还需要这些有的没的?何况,他会被繁花迷了眼,我又如何能看得进旁人分毫?——自然也是教不了的。”

明诚微微一笑,反手在他的虎口上轻轻一捏,唇边绽开小小的笑涡。

他们在楼上说这番话的功夫,下边已经有了进展。

棺材被打开了,里边空空荡荡,半点关青的影子都没有。

陆从云挑了挑眉,用折扇支着下颚绕着棺材走了一圈,回头问连广:“连前辈,您不给陆某解释一下吗?”

连广表情扭曲了半晌,陆从云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隔空虚虚一点解了他的穴道:“差点忘了,得罪得罪。”

连广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面上的怒色:“此事连某也颇觉惊讶,还请陆堂主稍坐,连某这就吩咐下人查清楚尸身的去向。”

“哦?”陆从云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你不知道没关系,我来替你说。”

“关青的尸体,根本就是被你藏起来了!”

“杀妻谋产,苛待亲女,是为不仁;勾结白塔,祸乱武林,杀害同道,是为不义。”陆从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在内力的催动下整条街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不仁不义,此恶当诛!你还有何话说!”

连广厉声道:“我不服!武林盟不过是想排除异己,才捏造了如此罪名!我才该好好问问你,问问武林盟,你们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到底是想干什么!”

连家在江湖上名声一直很好,受过连广恩惠的人也颇多,眼下他这么一说,又有不少围观者半信半疑起来,转头去看陆从云。

有人大着胆子插话:“武林盟咱们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连前辈也一向侠义心肠,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陆堂主不如把证据都亮出来,咱们大伙一起评断,总能说出个是非对错来。”

陆从云收起折扇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云,你且让开。”

他脸色微变,既惊又喜,垂下眼睛退了三步,站到一旁。

劲装女子缓缓走上前来,神情淡淡,声音也淡淡:“我就是证据。诸位若觉得从云说话不能服人,那么,我呢?”

武林盟现任盟主,萧七娘。

四下阖然一静。

江湖里谁都知道,天底下谁都会说谎,唯独萧七娘不会;谁都有可能出于自己的利益为难、中伤、陷害旁人,只有萧七娘不可能。

她十四岁执掌武林盟,迄今十九年,杀人无数,活人无数,桩桩件件皆有法理可依。也曾万夫所指,也曾众叛亲离,但无论何时何地,她永远一心向道,她所践行的道,就是大义、公理,她只要站在那里,哪怕一言不发,也自有浩然正气——再厌恶她的人,也没法不认同她的品格。

陆从云说连广不仁不义,尚有人心存疑虑;萧七娘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都只会信服。

连广看着萧七娘,像是忽然老去了十几岁,眉目间的精气神尽数退去,颓然笑道:“萧盟主居然也来了。”

“武林盟治下有人为恶多年却逍遥法外,是我的过失,回去以后我自会领责。”萧七娘平静道,“连家主,现在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连广长长出了一口气,哑声道:“不劳萧盟主了,连某……自己来吧。”

明楼把茶盏搁上方桌:“大局已定。”

明诚侧耳听了一会,却皱眉道:“连广这是想把白塔摘出去,自己一个人担下罪名?”

明楼用茶盖撇了撇茶面上的泡沫,眼神淡漠:“他倒是一心为主——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其实他要钻空子的确不难,只要咬死了从头至尾杀死妻子谋夺家产都是出于他自己的野心,至于和蛊师往来,则是雇佣了祭司塔出身的叛逃弟子。这样一来,武林盟还真不能拿白塔怎么样。”

连广也确实是这样说的,他没有刻意的说明白塔的无辜,反而用了说话的小技巧暗示了听众这一点。陆从云听得不住冷笑,好不容易忍到他说完,立时开口道:“那么白玉环又作何解释?你说那是叛逃蛊师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他们从白塔带出来的,原该是白塔的秘藏?”

连广说:“连某与他们也只是合作关系,个中秘辛,连某确实不知,不过他们言谈之间,好似对黑塔长老颇为推崇。”

这种没凭没据的话他可以张口就来,陆从云却不能反驳,因为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那些人和黑塔没有关系。

武林盟用来判定连广和白塔有勾结的关键点有三个——连翘、连真、白玉环。连翘的言辞不能作为完全的证据,白玉环又被连广刻意含糊了重点,白塔完全有立场说自己并不知情,蛊师们犯下的一切罪状都是自作主张而非出于白塔的授意。那么最后只剩下连真……

陆从云心底一惊。

连真呢?

“是我们疏忽了。”明诚叹息道,“连广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心机手段都不容小觑,他只怕是早就知晓了武林盟的动向,提前把连真送走了。”

明楼淡淡道:“陆从云行事还是顾忌太多,他若是不讲求与连广当面对质,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控制住整个连家,白塔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一个人都走不了。”

“武林盟行事向来如此,若不光明正大公平公正,如何服众?”明诚道,“看来这一局棋,到底还是让白塔走活了。”

明楼笑一笑,不说话,底下陆从云被萧七娘抬手拦住:“从云,别说了。”

她静静地看着连广,片刻后问他:“关青的尸体呢?”

连广道:“他们挟持了犬子,要求带走关青的尸身,连某不敢不从。”

“他们要尸体做什么?”

“关青死于蛊术,而南疆传承从来阴邪,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想把尸体制成蛊人,以供驱使。”

“他们既然已经带走了尸体,连真又在何处?”

连广苦笑:“犬子身上有连家的家主印信,那些蛊师大抵是想借他的手调动连家的家产,至于其他……连某也不清楚。”

“好借口。”明诚忍不住道,“之后那些蛊师只要装成黑塔弟子带着蛊人出来晃两圈,白塔就彻底摘干净了。甚至日后蛊师们动用连家家产都变得光明正大起来,再无法作为连家和白塔勾结的证据了——因为连真被他们挟持了嘛。”

明楼漫不经心:“连广对白塔、对连真,真是尽心尽力。可惜了,照着武林盟的行事准则,一切处置只会到连广而止,白塔……便宜他们了。”

果不其然,萧七娘点点头:“那么先前那些罪名,除却勾结白塔这一条,你是否都供认不讳?”

“不错。”

“好。数恶并罚,其罪当诛。”萧七娘说,“把他押回武林盟,听候处置。”她偏头吩咐陆从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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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这章能写成本卷最终回的_(:зゝ∠)_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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