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二·金错刀·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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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者如约而至。

正是月上中天,明诚刚把无争剑悬上腰侧,就听见遥远的夜色里传来苍茫的埙声。

朴拙抱素,有若风过竹林。

随后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了,陆从云语调拉得长长的:“二位——温柔乡躺够了吗——”

明诚无奈地拉开门:“你也太心急了吧。”

“我是想着要开开你的眼界。”陆从云想搭着他的肩膀,明楼从室内扫过来一眼,陆堂主像被针刺了一下立刻收回手,讪讪地摸着自己的衣袖说:“你还没怎么跟朔月教打过交道吧?一听这埙声我就知道他们又要摆排场了,特地招呼你出来看看。”

明诚道:“有什么稀奇?”

陆从云在措辞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说:“别人我不知道,在你看来肯定挺稀奇的。”他点了点头,仿佛想加重话语的可信度:“没错,是这样的。就是那种明明没钱、却还要装出一副豪奢样的稀奇。”

明诚动了动唇角,很想问他对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说出口,因为霍家人已经在听到埙声的第一时间往这里赶来,这会正站在院子外边焦灼地叩门。

明诚回头看见明台的屋里亮起了光,于曼丽端着烛台走出来,还没下阶,他走过去拦住:“你先别去。”又背对着陆从云摆摆手,“还不去应门?”

“你们还真把我当随从用了。”陆从云嘴上抗议着,到底还是乖乖去开了门,也不放霍家人进来,倚着门框不客气地发问:“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领头的霍老太君来不及指责一个侍从的不逊,只焦急地用拐杖的下端敲了敲地面,好言好语地请求他把于曼丽唤出来一见。陆从云听她说了来意,故意顿了好长一会才慢慢道:“原来是找三少夫人的……”

霍家人还没点头,陆从云猛地冷了脸色:“半夜三更叫魂呐!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去去去,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抬手就要关门。

老太君忙忙用拐杖抵住门,语气接近于哀求:“这位小兄弟,就劳烦您向院子里通报一声,老身此来真的是有急事……”

“小陆。”明诚眼见得差不多了,这才从旁边走过来,故作不悦地教训了陆从云一句,“怎么招待客人的?还不快请老太君进来。”又对着霍家人温和开口:“驭下不严,见笑了。”

陆从云不情不愿地去取门栓,一边动作一边嘀咕道:“小公子疼了大半夜,好不容易才睡下,让他们吵醒了怎么办?”

明诚闻言也露出一点为难的神情来。院门虽然开了,但他站在那里霍家人哪个也不敢越过他,只能照旧被堵在门外听他向老太君告罪:“小陆性子直了些,我替他赔罪。但他也说得没错,舍弟今夜歇得很晚,在下实在不愿惊动他,若是事情不太急,可否缓到明日再说?”

霍老太君连声道:“是急事,是急事。”又说:“我们不惊动三公子,只消请您把老身那个孙女唤出来便也成了。”

明诚微微一笑,不说话,陆从云非常顺溜地就接了:“三少夫人在屋里照顾三公子呢,一进去还不得两个人都扰着了?”

霍家人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明诚温和道:“冒昧问一下,是什么样的急事?若老太君不弃,在下愿为您分忧。”

霍老太君支支吾吾:“是……霍家内部的……”

明诚语气谦和,说出的字句却一点也不客气:“但我听说,舍弟的未婚妻只是您的义孙女,并不是真正的霍家人。”他就这么直接地挑破了霍家想要掩盖的真相,“那位霍如姑娘,似乎半个月前就离开家了。”

霍老太君刷地白了脸,明诚体贴地安慰她:“不用担心,临渊山庄并不在乎这些事情,只要舍弟看中了,那么是谁都一样。”留了点时间让霍家人沉淀心绪,隔了一会明诚才又开了口:“既然如此,想必能让您找上她的急事,交给非霍家人来办也不是不行,对吧。”

埙声越来越近,夜色最深处依稀晃过一点杂乱的影子。

明诚平静微笑:“您但说无妨,在下……乐意效劳。”

霍老太君抖着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长剑。

君子无争,明诚整个人就是这样一柄无争剑,展露出来的永远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美姿仪,所有的凌厉都被掩盖在温和的表象里。然而就算藏得再严实,他也始终是一柄剑,转战三千里,能当百万兵,一剑既出,足令神鬼辟易!

而这样的一个人,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他永远不会后退。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片刻。

霍老太君拄着拐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皮肉完全松弛下来,一瞬间像是被抽去了身体里精气神,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

“好……”她沙哑着声音说,“好、好……老身全都……告诉你……”

 

先落地的是四个蒙着面纱的妙龄女子,踏风而来,白衣飘飘,一手提着花篮,一手不断向空中洒落气息芬芳的花朵。而后两个黑衣的侍从一人一边捧着一匹绸布站稳,熟练地一抛一抖,就在地面上铺出平整的白色长条,月光照在纹路上交错出水波一样奇异的色泽,竟是千金都求不得一匹的水波绫。

明诚面无表情地抬了袖子在鼻下遮了一遮,那种花粉闻着他总想打喷嚏。

然后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才发现陆从云像是早知这气味呛鼻,已然站得远远的,唯独他立在人前努力克制,见他望过去,还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明诚眼风一挑,旁侧却忽然递过来一个拔了盖子的小瓷瓶,凑到他的鼻端晃了两下,与此同时明楼淡淡道:“吸气。”

他下意识照做,一缕清凉从鼻腔里逐渐蔓延到全身,灵台紫府一片旷朗,使人情不自禁就要发出一声喟叹。幸而明诚忍住了,笑道:“谢谢大哥。”

明楼把瓷瓶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嘴里说着:“朔月教这么多年的做派,果真从未变过。”

“大哥原先见过?”

“我有什么没见过?”明楼漫不经心道,“我初涉江湖的时候,朔月教虽然不比当年鼎盛,但行事也算颇为张扬了——他们还登过临渊山庄的门,想拿我明家开刀给武林盟立威。”

“然后呢?”明诚眨了眨眼睛,惊奇于自己居然没听过相关的传闻。

“然后……”明楼哼笑了一声,用那种“今天中午吃了什么”的语气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我同那位登门的朔月左使约了生死斗。我赢了。”

明诚笑起来:“你杀了他?”

“那倒没有。”明楼淡淡道,“那段时间朔月教教主之位空缺,地位最高的就属左右使,我杀了他岂不是为右使白白做了嫁衣?我砍了他一只手,放他回去了。”

他们说话间半空中又掠过来一些人,当先的是两个吹着埙的青衣小童,后边的却是四个灰衣壮汉,一同抬着一顶软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动作极为小心,一点摇晃一点震荡都不敢有。

“正主来了。”明楼说,又凝目看了一会软轿上的流苏,“金穗的,是朔月教教主。”

陆从云这时才上前来,也不知道刚才乘隙去哪里摸了一柄文人扇来,挡了半边脸,用手肘撞了撞明诚,笑道:“全江湖都知道他们朔月教现在穷得要死,偏偏愣是每回出门都要打肿脸充胖子,这一次得花多少钱呐!我要是他们教主,早把这些花样子撤了。”

朔月教护法典当库房秘籍换钱贴补教众生计,至今仍是江湖一大奇闻。

明诚忍不住笑。

明楼闲闲道:“也许不是他不想撤,而是他做不到呢。”

“不会吧,他可是教……”陆从云说了一半渐渐消声,眉头慢慢皱起来,沉声道:“你是说,现在这个教主只是个傀儡?”

“这位教主正是那位左使的弟子,是他生死斗失败后才收入门下的,今年也就二十余岁吧。”明楼道,“他这些年与右使一脉斗得激烈,大部分都是按着左使的意思来的,要说他手上有什么权力……还真不好说。”

明诚抬起眉眼,忽然道:“那他的武功一定很高。”

明楼饶有兴致地挑眉:“哦?”

“左使废了一只手,只怕实力也没了大半,朔月教强者为尊,这种情况下他能稳稳占着左使之位,必定是有了依仗。”明诚微微一笑,“他的这位弟子,就是他的依仗。而依仗如果不能强到以一己之力压过右使一脉的风头,想必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也不是他了。”

陆从云慢慢道:“只怕不止得够强,还得够听话吧。”

明楼笑了笑:“很少有人见过朔月教主动手,他武功如何,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的想法同你一样,这位教主,大概是一个武学天才。”他又看了看陆从云,半晌笑道:“至于是不是够听话……那是武林盟关心的事。”

陆从云耸耸肩。

“不过,朔月教内部的斗争现在越来越激烈,这是事实。”明诚说,“设计出这么一个局的,应该就是右使一脉,他们针对的,大抵正是这位实力强劲的年轻教主。”

陆从云道:“霍老太君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能推出这样的结论。”

“也没什么,说了说霍武的生平,跟我们猜的差不多。他是朔月教重点培养的精英弟子,击退五位护法确实是串通好的一出戏,结果霍武贪恋正道大侠的名声待遇,渐渐就跟朔月教那边疏远了,传递信息不那么尽心尽力。”明诚语调平缓,“朔月教本想给他个警告,没想到下手重了,霍武横死,剩下一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霍家来。那边觉得揭破了真相也没什么作用,倒也就放着,容他们生存了这么多年,偶尔要挟霍老太君替他们干点不痛不痒的事……也就这样了。”

陆从云想了一会:“那最近怎么又想着掀起来了?”

“霍老太君是不知道内情的,落霞山那边只是威胁她若是不接战书,就要把霍武的事情捅给武林盟知晓,而参战的人选只许是霍家人,于是老太君病急乱投医,来了一出招赘。”明诚道,“之所以不从她的儿子辈选,是因为朔月教说只接受同辈比拼,霍家出哪一辈的人他们也就出哪一辈的人。朔月教里许多高手成名已久,老太君知道儿子那辈肯定没有胜算,只好从孙子辈上去碰碰运气。”

明诚顿了一会,继而笑道:“不过,结合各方讯息,倒是可以反推出来。把于曼丽推到台前,分明是右使那边瞅准了这位教主下战书的时机做出的手笔,想要借霍家之手与他为难。教主一出事,左使一脉的溃败就在眨眼之间,而顺手招来武林盟,霍家也逃不过这一劫——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陆从云很快接口:“有两个问题。第一,为什么朔月教主也会乖乖按照他们的计划向霍家下战书?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第二,右使那边又如何笃定,朔月教主对上于曼丽就一定会出事?”

明诚笑着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转向明楼:“这个……还请大哥教我?”

陆堂主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双眼,恨不得再多出一双手来堵住耳朵。

明楼也不卖关子,提醒道:“你们忽略了一件事,战书的关键点在金错刀。朔月教想要取回这把刀。”

“取回?”

“不错。这把刀换成几十年前根本不叫金错刀。”明楼微微笑起来,“它叫朔月刀。”

断金切玉,威动三军,江湖神兵谱一品第一位,落霞山,朔月刀。

它的历史比朔月教还要悠久,当年朔月教第一任教主正是朔月刀的主人,他在落霞山开宗立派,以刀为名,世间从此就有了朔月教。

朔月刀是朔月教的镇教之宝,威名传彻天下,神兵谱里多少利器,至今仍不能直面它的光芒与骄傲。

“我不知道霍武是怎么得到这把刀的,但是朔月教肯定想要取回它。”明楼说,“朔月教最不能失去的,就是这一把刀。”

陆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明诚怔了一会,叹气:“真是出人意料,我只知道这把刀有蹊跷,竟不知它的来头这样大。”

“朔月刀尘封近百年,江湖上原也没多少人能认出它来。”明楼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又不习刀,不知道是正常的。”

“那么,第二呢?”

“第二……”

明楼抬头去看场中央,青衣童子已经收起了埙,躬身打起了软轿的帘子。

有人半低了头走出来,足尖轻轻踩上地面的白绸,无声碾过片片花瓣。

“朔月教的这位教主,名唤穆怀。”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他还有一个表字,长风。”

面容苍白的青年双手拢在袖里,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咳喘起来,双颊泛起病态的潮红。

“穆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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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又开始填并辔了,再不填真的线都忘了】

【是的我知道很多人都猜到了,鼓掌欢迎黑塔三人组最后一位童鞋登场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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