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五·断魂鞭·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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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台形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他滚过的下一瞬,地面尘土飞扬,砖石炸裂,血红色的长鞭裹挟千钧之势,重重挥落下来。

鞭身极柔,地砖极刚,未料两相碰撞之下,竟是柔能克刚。

明台又是一低头,险而又险地躲掉一鞭,只觉顶上风声厉烈,头皮上滚过一点微小的战栗。

几根被劲风削断的发丝慢悠悠地飘下来。

小少爷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尾,一边游鱼一般在鞭影里左闪右躲,一边大声嚷嚷着:“手下留情!”又喊:“别打脸啊!”

使鞭者一声不吭,手底动作更加狠戾。这会目的性更强了,每一鞭都是直直冲着脸去的,看那气势,竟是恨不能将明台那张年轻俊秀的脸毁个彻底。

“哎呦喂!咱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坐下来说个清楚不好吗!”明台苦着脸,夸张地抱住头作鼠窜状,声音提了又提,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去瞥房门。

于曼丽大急。

她几近无力地倚靠在桌边,心焦地将眼神牢牢黏在明台身上,几乎是屏着气息看他与人过招——不,其实是单方面的逃窜。形势每一危急,眼见明台可能受伤,她立时将嘴唇咬得死白,恨不能冲上去以身代之。

然而这样的情景在她的脑中反复推演数次,却终究无法实现。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先前她被明诚劈晕,醒来时发现身处客栈,床边正守着浅眠的明台。她那时心中犹自激愤,甫一清醒仍然是想去找穆长风将事情问个清楚。明台担心她冲动,花了百般功夫阻止她出门,最后索性点了她的穴道,封了她的武功,强压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

他们尚在争执,窗外却忽然跳进来一个人,蒙面,夜行衣,身段窈窕,手里提着一根鞭子,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动武。

起手就是杀招。

目标直指于曼丽。

明台哪里能让黑衣人得手,自然就挡在于曼丽面前,直接迎了上去。

但是事态紧急,他的双剑不在身边,若是抽身去取,反倒会把毫无抵抗力的于曼丽暴露在危险之中。黑衣人攻势一阵密集过一阵,他甚至也没法腾出手给于曼丽解穴,便只能用这样不太体面的方式,堪堪护住身后之人。

不过这样的抵挡显然不能长久,明台刻意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也是指望能惊动客栈里其他的江湖人士,只要有人能伸出援手,他便能缓上一口气了。

——小少爷后悔自己没有选择两个哥哥隔壁的房间。

短暂的走神,明台的颊侧被鞭稍擦了一下,很轻,留了一道血痕,但没怎么出血,他自己都没觉得疼。

于曼丽的眼睛却一下子红了。

她咬咬牙,酸软的手足忽然凝聚起了一点力气,只一瞬沉吟,手底立刻将袖子一扫,满桌子的瓷质茶具顷刻歪斜、躺倒、滚落,一个接着一个坠到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耳膜一片嗡鸣。

明台差点就想捂耳朵,连带着黑衣人也皱了皱眉,使鞭的手有短暂的凝滞。

有破绽,这就足够了。

明台顺着先前的力道往旁侧滚出一段距离,抄起几片碎瓷,一片一片地对着黑衣人的要害掷去,角度和间隔都有所拿捏,逼得黑衣人不得不一边躲避一边向后退开。

借着这段空档,他掠身疾退,去势未尽时足尖一点,顿住身子,十指微张,春温秋筠脱鞘而出,跃进他的手里。

兵刃在手,就是底气。

明台眼眸一抬,那一刻所有嬉笑跳脱收敛殆尽,他唇线平直,神情端肃,眉目间竟有了几分长兄的影子。

这确实也不奇怪,明小少爷遍历名师,但是最初学剑,却仍是由明楼亲自教导。

明楼所授,不是剑招剑意,而是剑心。

凡手战之道,内实精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

明诚是学得最好的一个,所以无争剑一朝出世,杀人之器,却得君子之名。

明台自愧不能及。

但他每每拔剑,却也是心无旁骛。

手中有剑,心中有剑,大敌在前,又何惧之有?

屋中剑光雪亮。

于曼丽微微一怔。那样流丽的光映在她眼底,将青年本就俊秀的五官更照出几分硬朗。

小少爷对着她的时候,多数是活泼爱笑的,眼神清澈,带着几分天然的纯净,仿佛未曾见过人间的疾苦。她从未见过明台的这一面,她以为明台仍是孩子心性,直到现在她知道,她想错了。

他的孩子气一直存在,但那只展现在家人与她的面前。他乐于在哥哥姐姐身边当一个受宠的小少爷,乐于歪缠她、与她玩笑,乐于以玩世不恭的形象示人。

但这不是他的全部。

这是一个成熟的、心性坚定的、充满了责任感的男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轻率地用一生去赌一场游戏。他会为自己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负责。

于曼丽眨了眨眼睛,慢慢吐出了一口气。

眸底一点晶莹,唇角却扬起轻浅的弧度。

一笑如释重负。

 

黑衣人翻窗走了。

去时和来时一样突兀。

明台追了几步,站在窗边往外边张望了一下,疑惑地皱了皱眉。

下一瞬,房门被推开,明诚神情凝重,扶着门框问:“怎么回事?”

“阿诚哥。”房中两人一齐开口唤他。

明台还在烦恼如何组织语言描述刚才发生的事,于曼丽倒抢了先,却不是问明诚与穆长风的交谈结果,吐字急促道:“阿诚哥,你快帮明台看看,他好像受了伤!”

明小少爷受宠若惊,虽然很享受心上人的关心,但还是不忍令她忧虑,安慰道:“没事,全是小伤。”怕她不信,还做了几个夸张的动作以示自己状态良好。

明诚没好气地走过来,捏一捏他的肩膀:“行了行了,没半刻正经。”手底一施力。

“嘶——”明台的五官皱到一起,这下子绷不住了,“阿诚哥你轻点轻点!”

“不是小伤吗?忍着。”明诚嘴上不留情面,动作却放缓了很多,抬手把他的衣袖挽起来瞅了几眼,“这是……鞭伤?”

明台形容乖巧地笑:“阿诚哥眼力真好。”趁机把方才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明诚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发问:“那人的武功有什么特点?”

明台为难道:“我也说不上,那人的招式力道都很凌厉,但是使鞭的手法却有一点怪异,总觉得……那里该是另一种武器。”

“是什么?”

“不知道。”明台无奈,“这个我真的看不出来。”

于曼丽在旁边插了一句:“那人应该是个女子。但她的目标是我,我不知道何时竟与人结下这等仇怨。”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明台。

分明什么也没做的小少爷被她看得十分心虚,满眼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明诚笑了一声。

他又问了几句,这才打住。正打算跟于曼丽谈谈落霞山的事,明台却忽然“咦”了一声,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说:“你们看。”

那里安静地躺着一方小小的木牌。

明诚走过去,蹲下身捡起来。

木牌上没有字,只画了几道墨痕,边缘也并不平整,线条起伏,远远看去状若云霞一朵。

明诚顿了片刻,把木牌握进手心里,眼神看不出波动。

“你们好好休息,这件事我会去查的。”他轻轻笑一笑,往门边走去,顺手解开了于曼丽的穴道,“曼丽,又要劳烦你照顾咱们家小少爷了。”

于曼丽忙说:“阿诚哥放心。”又有些担忧:“要不还是让明台搬到你们隔壁去吧,万一那个杀手再来找我,我担心……”

小少爷不乐意了:“什么叫我搬?要也得我们一起搬!你一个人住,又离得这么远,我才该不放心呢!”

于曼丽迟疑:“可是……”

“不用可是了,总之我不可能撇下你的。住哪都一样。”明台气鼓鼓,“你要是再赶我出去,我就、我就……”他想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我就赖在你门前不走!吃睡都不离开半步!”

明诚想笑,到底忍住了,任由这两人内部协商,自己拿了东西径自回了房间。

明大公子正悠闲地坐在窗边喝茶,面朝外侧,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响动也没回头,问了一句:“那边怎么了?”

“曼丽遇上了刺杀,咱们家小少爷英雄救美,光荣负伤。”二公子走过去,手搭在兄长的肩上,也跟着向外张望了一下,“外边有什么,这么好看?”

明楼笑着一抬下巴:“自己看。”

明诚好奇心起,探头仔细瞅了一会,憋着笑缩回来:“叶景之在那里弹了多久的琴了?”

“也就一个时辰。”明楼漫不经心,“李摇光还挺能忍的。叶景之那琴声,沈含章当年都受不了,最后还是接了他的战书。”

清商琴叶景之琴艺极差,这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叶景之武功很好,内力灌注于琴音能杀人于无形,但是他从来学不会弹琴,曲不成调,魔音灌耳,堪称最折磨人的对手之一。

淡泊如萧七娘,对叶景之的琴艺也有几分无奈。陆从云跟叶景之私交不错,说起话来更不客气,直接告诉他,你的琴音就算不以内力驭使,一样能够杀人。

明诚由衷地佩服:“换成是我,拔剑劈了他那张琴的心都有了。”

明楼亦笑,半晌回头问他:“是谁要刺杀于曼丽?”

木牌躺在手心里,静静递到面前。

明楼眉心微凝:“朔月令?”

“刺杀者是个女子,使鞭,武功不错,明台觉得鞭子不是那人的惯用武器。然后我在现场捡到了刺客遗落的物品,正是这枚朔月令。”明诚眼神奇异,“指向性太明确了。”

明楼敲了敲窗沿:“这一个时辰,李摇光并未露面。确实,一切都很吻合。”

两人对视一眼,片刻后同时笑起来。

明诚低下头,笑着蹭了蹭兄长的脸颊,温声道:“看来我与大哥想到一处去了。”

明楼心情愉悦,侧过脸吻了吻他的发顶,含笑道:“你不是常说跟谁学谁吗?学得不错,是个好学生。”

“我原本对穆长风的说辞半信半疑,现在倒是信了八分。”明诚说,“看起来,是有人想挑起我们和穆长风的矛盾。”

“既然如此,不如就顺着他们的意把这一出戏演下去。”明楼微微笑起来,眼神淡淡的冷,“他们想借刀杀人,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看看到底是谁先沉不住气。”

明诚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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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抱歉_(:зゝ∠)_

大家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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