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五·断魂鞭·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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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谷事毕之后,中了照夜泉之毒的江湖人士从武林盟那里听闻了消息,均陆陆续续地向着这个小镇赶来。

小镇渐渐热闹起来,长街上不时有背刀携剑的武者来来往往,偶尔还能迎面碰上一两个自己熟识的人,笑着扬声打一个招呼。

但是,一踏进镇子上最大的客栈,这些高声谈笑、意气风发的武者们,总会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和动作,恨不能夹起尾巴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

无他,这间客栈的气氛,这些天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客栈是东西走向的结构,虽然是镇子上最大最好的一间,说到底也只有两层,所有住户都住在同一层。从大堂上楼,两边的楼梯正巧对着两间房门,不管是谁,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势必得从其中一扇门前经过。

而这两间屋子,东面住着临渊山庄,西面住着朔月教。两相对称,泾渭分明。

换作从前,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临渊山庄虽与朔月教有旧怨,但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没闹出人命,因此不至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再者,临渊山庄到底与武林盟不同,不会执着于明面上的正邪之争,正常情况下,都能与朔月教维持一定程度的和平。

然而近来的风向却忽然变了。

这个小小的、位置偏远的镇子里,不知为何,竟聚集了两方势力的重要人物——明楼和明诚的辨识度很高,江湖上少有不认得他们的人。而穆怀与李摇光虽然面生,手中的兵刃却足以说明身份。

地位相当,势力相仿,武功相近,自然是谁也不能立时压倒过另一方。偏偏双方都像是吃了炸药一般,短短几日起了好几回冲突。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不少池鱼被无辜牵累,命是保住了,但明里暗里的那些磋磨却没躲过。

客栈里的住客们叫苦不迭,能搬的都赶紧搬出去避难,剩下一群实在无处可去的人,只好咬着牙、硬着头皮,在夹缝里如履薄冰地求生存。

也有新来的年轻人,初生牛犊,胆子挺大,好奇地四下打听双方别苗头的缘由。被问到的人要么摇手闭口,只作不知;要么神秘兮兮,一扯扯上好几个时辰,各种小道传闻花边故事尽往当事人身上套,口若悬河说了半晌,却九分都是臆造的。

最后还是厨房大妈和看门大爷傍晚唠嗑的时候才漏出点口风,感叹明三少爷在家里是真真受宠,这不,眼下一受伤,两个哥哥就恨不得手撕了罪魁祸首。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几个年轻侠士听在耳里,眼神一亮,回头就去打听了明家小少爷的近况。

据说明小少爷受了伤,据说伤他的是个使鞭的高手,据说那鞭上早下了毒,致使伤口久久不愈,几至溃烂……据说,伤了明三公子的那条鞭子,似乎是……断魂鞭。

朔月刀,修罗枪,断魂鞭,朔月教的秘藏神兵。那是泛黄书页里的传奇,蒙尘百年,声名渐没,就在世人快要淡忘的时候,它们却又有了主人。

最新一期的神兵谱,一品第一位,朔月刀穆怀;二品第一位,修罗枪李摇光。

那么,断魂鞭呢?

断魂鞭仍安于旧时的中三品,神兵谱上写得分明——无主。

但是谁能保证断魂鞭真的无主?落霞山三件神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也是江湖上早就达成的共识。于是各式各样的猜测随之而来,断魂鞭有主了吗?它的主人是谁?朔月教把这个人隐藏在暗处,到底有什么意图?

未知最令人恐惧,人们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朔月教的行为。

恰好在这个时候,明小少爷疑似被断魂鞭所伤。

江湖人如何能不多想?

今日朔月教连临渊山庄最受宠的小公子都敢动,谁知道日后断魂鞭会不会指向其他人?落霞山的目标,可以是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

这足以令武林里人人自危。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心理,镇子上的侠士们一边抱怨朔月教和临渊山庄的冲突牵涉面太广,一边又在心底暗暗庆幸,庆幸受伤的那个人是明小少爷,这下明家不管情不情愿,这个头显然是非出不可了。

有明家打头,到底能让人多安几分心,自个的小命,总归也算多了一层保障。

想是这样想,但当这些人再一次撞见无争剑和朔月刀的交锋,被凌厉纵横的剑气和刀气损伤经脉的时候,千般算盘忘了个干净,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刀剑交错里保住命来。

其实明诚和穆怀是不常动手的,两家虽有冲突,但那都是授意底下的人明枪暗箭的给彼此找不痛快,真正自己上阵却是极少。甚至偶尔在客栈大堂里遇见,双方都是言语温和,唇角含笑,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模样,旁的人看在眼底,都要由衷地赞一声好气度。

今日明诚却是神容凌厉,剑意凌厉,一招一式毫不留情,一刻不离对手的要害,那狠劲竟像是想将对方剐下一层皮来。

穆怀再次挥出一刀,逼退明诚数步,皱着眉咳嗽起来。他看上去心情也不佳,拎着刀柄语调微冷:“二公子到底想如何?”

明诚冷笑:“明知故问。教主这是对谁装傻呢?”

穆怀道:“本座不明白二公子的意思。”

明诚拂衣振剑,冷声道:“那就打到你明白!”

无争剑铮然清鸣,战端眼见着即将重启。

“阿诚哥!阿诚哥!”不远处跑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声音里满是焦灼,脚下跌跌撞撞,跑到近前险些被石块绊倒,还是明诚眼疾手快地一扶,才让她免于这一摔。

于曼丽撑着膝盖喘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明诚抵住她的后背,送过去一道和缓的内息,温声道:“别急,慢慢说。”

终于喘匀了气,于曼丽扯着明诚的袖子,着急得眼里都有了泪花:“阿诚哥,你快回去看看,明台、明台他……”

明诚眉目一凛:“明台怎么了?”

于曼丽语带哭腔:“他身上的毒忽然发作,整个人紫涨紫涨的,不停地在床上喊疼,大夫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我好怕……”

穆怀眼尾一挑。

明诚神情微变,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忧虑,但仍得镇定地安慰她:“别担心,我在呢。”又说:“去找大哥了没有?”

于曼丽摇头,明诚拍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去和大哥说一声,我很快就过去。”

小姑娘轻轻点了头,又将目光朝着穆怀的方向一扫,眼底满是复杂,转回来悄声问明诚:“解药……”

明诚淡淡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吧。”

等于曼丽走远,二公子抬眼看向穆怀,殊无笑意地勾了唇角:“教主都听见了?”

穆怀慢慢道:“听见了,也明白了。”他笑了笑,“二公子忧心幼弟,病急乱投医,找上了本座讨要解药。人之常情,本座自不会怪罪。但本教虽也有一些解毒治伤的灵药,却未必能对这等奇毒起效。这一遭,二公子实在是找错人了。”

明诚冷冷道:“教主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舍弟身上的毒与你有关了?”

穆怀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本座与令弟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无端做下这等事,得罪临渊山庄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我不听理由,现在我只想要结果。”明诚平举长剑,目光冷锐,“明台伤在断魂鞭下,断魂鞭是朔月教至宝,而你是朔月教的教主。”他缓声,一字一顿,“我不管动手的人到底是谁,总之,这笔账,临渊山庄就记在你头上了!”

穆怀神情一冷,怒极反笑:“你说是断魂鞭就是断魂鞭?证据呢?”他抬手将朔月刀一挽,笑容里掺进了几分杀意,“本座无所谓你怎么想,但二公子若是再这样一条道走到黑,只怕令弟才是真正没救了。”

“明台若有不测。”明诚说,“我就杀了你给他陪葬!”

 

一盏孤灯,灯下对坐着两个疲倦的人。

明诚低声问:“明台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明楼摆摆手,语调沉重:“我暂时用内力替他压住了毒性,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要想救他,还是得拿到解药才行。”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明诚。

被注视的青年抿紧了嘴唇,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

明楼轻叹了一声:“和我们之前想的一样。”

“大哥,要不我明天再去……”

“没用的,穆怀既然咬死了不知情,那你在他那里注定拿不到解药。”明楼道,“明台等不起了,再不解毒,就算最后能侥幸活下来,一身武功也保不住了。”

明诚低低道:“小家伙性子那么骄傲,没了武功……”他不往下说了,眼底尽是忧愁,半晌又道:“大姐也会伤心的。”

明楼苦笑:“眼下真是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明诚抬头看了他一会,忽然伸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兄长眼下的青影。

“大哥辛苦了。”二公子语调轻缓,仿若叹息,“明日换我给明台输内力吧。”

明楼将他的手握住,抵在膝上,用另一边手拍了拍,什么也没说。

屋内静默了一会。

明诚骤然转头,朝着窗子的方向厉喝一声:“什么人?”

窗外跳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一身夜行衣,没有蒙面,五官生得普通,组合起来却有特殊的韵味。他拱手笑道:“庄主、二公子不必紧张,在下是来替二位分忧的。”

明楼淡漠道:“你是谁?”

那人摇头晃脑,笑嘻嘻道:“江湖游医而已。”

“你能为我们分什么忧?”

“三公子身上的毒,我能解。”

“哦?”明诚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二位只能信我。”青年耸耸肩,“除了我,短时间之内你们找不到第二个能解毒的人了。”

“你知道舍弟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青年肃了神色:“我当然知道,我研究这种毒几近十年了。”他苦笑了一下,眉目间显出一点苍凉来,“先父先母,都死在这种毒下。”

明楼和明诚对视了一眼。

明诚问他:“这毒叫什么名字?来自于哪里?”

“毒名望舒,中毒者会活活疼上半个月,最终皮肤溃烂而死。”青年轻轻道,“望舒,月也。以月为名,此毒来自落霞山,藏于朔月教密库,非教主不能动用。”

明诚深深吸了一口气,愤怒又痛心。

“……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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