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五·断魂鞭·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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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谨慎地检查完明台肩上的伤口,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

“还好还好,三公子这伤得着实不算重,眼下这情况全是毒性所致。”青年复又把伤口包扎起来,直起身子对众人笑一笑,“几位请放心,解这种毒在下最拿手了。”

明楼的表情缓和了一些:“那就有劳阁下了。”

青年笑道:“庄主不必客气,在下姓阮,单名一个岩字。当不得各位的敬称,唤我小阮就好。”

“小阮大夫。”明楼颔首,“既然如此,明某就不绕弯子了。你打算如何医治舍弟,可否告知?”

阮岩去旁边的盆里洗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到明楼面前:“在下会先行施针,将三公子身上的毒逼至一处,再配合汤药将毒祛除出去。这张方子,劳烦庄主派人配出来,三碗水煎成一碗,文火熬上半个时辰,再令三公子服下。”

明楼偏一偏头,明诚会意,伸手接了药方细细看去。趁这个空档明楼又问了几句:“照你的法子来,舍弟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

“少则三四日,多则七八日,毒性就会消除。不过,此番折腾恐伤元气,事后三公子少不得多加调养了。”青年顿一顿,又笑,“好在三公子是习武之人,身体也一向康健,解了毒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一点,在下还是可以保证的。”

明楼眼神一松,唇角终于有了一点笑影。

明诚却忽然道:“小阮大夫,这方子真的不要紧么?”他略略皱了眉,眉心一点郁色久久不散,指尖在纸上点了几处,“这几味药实在凶狠,若你只是斟酌着用一些便也罢了,偏偏都写了如此大的剂量。我担心明台的身体撑不住这互相冲撞的药性。”

“二公子有所不知。”阮岩一派胸有成竹,“对待这种奇毒,中规中矩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只能剑走偏锋,险中求胜。至于这药性……”他眨了眨眼睛,高深莫测道:“在下另有化解方式。”

“愿闻其详。”

阮岩却将眼珠子一转,笑道:“此事不如容后再细说,在下先行替三公子逼毒——早一些施针,早了却一桩心事。”他见明楼和明诚神情均是凝重,又安抚着开口:“二位的眼皮子底下,在下任是神通广大,想动什么手脚也不容易。到时二位在一边看着,自然就能明白在下化解药性的法子了。”

明诚看了看明楼,眼底尽是询问。后者沉吟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从施针的手法来看,阮岩的确有几分真本事。

明楼缓了缓气息,目光从青年指底的银针处移开,淡淡扫了一眼正伏在床榻上呈昏迷状的幼弟,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阮岩来。

从这个人冒出来到现在,不过半天光景,明楼手底下的情报网却已经递了一波消息上来。临渊山庄查到的情况与他的自陈八九不离十,这个青年出身莲台镇,父母却因为不肯将他送入朔月教而被教中弟子毒杀。他得幸逃脱,辗转江湖多年,不知从何处学了一身还过得去的医术,平日就靠着这个糊口,途经小镇的时候正巧听说了明台的情况,这才上门来毛遂自荐。

所以,这到底是一条被香饵引诱过来的大鱼,还是不知内情闷头直冲进网里的小虾米?

明楼捻了捻手指,若有所思。

房门被下属轻轻敲响,明诚走出去听了几句,不多时,回过身隔了门缝,对着明楼打了一个手势。

明庄主挑了挑眉。

他没有马上动,先用余光去捕捉阮岩的动作——手很稳,神情沉凝,施针没有停顿,仿佛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未曾入耳。于曼丽站在旁侧,眼也不眨地盯着阮岩,指尖却从衣袖边缘探出来俏皮地勾了勾,唇角泛起一点微微的笑。

明楼颇为满意,这才施施然整一整衣衫,推门走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他低声问明诚。

“大哥。”明诚说,“药方上最关键的那味药,我们这里没有,镇子上也买不到。”

明楼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是货源太少吗?”

明诚摇头:“这味本就不是常用药,药铺里面备了一些,量却不大。但方才我们的人把镇子上的药铺都寻遍了,却仍是一丁点都没买到。”

明楼眼色一深。

“他们去打听过了,每家药铺的说辞都差不多,都是前几日有人上门高价求购,将存货尽数买走。眼下还没有到进货的时候,药铺确实是拿不出这味药了。”

“药铺里可有能画出购买者画像的人?”

明诚慢慢展开一个卷轴。

“这是咱们家的画师综合了几家药铺的描述,最终画出来的人像。”他轻声道,“大哥,你看。”

鸦鬓红唇,修眉凤目,眼底神采飞扬,半抬起的下颚显出几分上位者的倨傲,衬上那一身红衣,热烈得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腰间还缠着一根火红色的长鞭。

明家兄弟一时沉默,许久后,明楼缓缓道:“竟然是她。”

明诚苦笑了一下:“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她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霍如。”

月下私奔的霍家小姐,惨遭情变的落魄红颜,困守谷内的病弱孤女,再到如今身份不明的冷酷杀手。即便是阅历不浅的明家兄弟,也不禁为这样巨大的转变感到惊讶。

“难怪明台会说来人不像是惯于使鞭之人,霍如从小到大修的都是刀法。虽说武道一途一法通则万法通,但乍然换了兵刃,到底还是会不适应。”

明楼皱眉:“那日的袭击者,据明台所言与他功力相差不大,霍如……难道她待在霍家的时候,也一直在伪装自己?这等年龄,这等武学天赋,霍老太君没理由不好好培养她。”

明诚道:“霍家人还被关押在武林盟里等候萧盟主的处置,要去一趟吗?”又说:“不过我觉得,霍家人应该也不知道。”

“这种事情只有霍如自己最清楚。”明楼沉声说着,复又想起一事,“她那日到底有没有被困在履霜谷里?如果有,又是怎么从里边出来的?”

明诚默了一会,接口道:“如果她都能出来,是不是……秦素也……”

天南。这个名字闪现在脑海里。

他担忧起这个孩子的安危来,匆匆走到隔壁屋子的窗边,隔着纸窗遥遥看了一眼,这才吁出一口气,回身继续与明楼说话。

明庄主意味不明道:“你对他倒是上心。”

明诚哭笑不得:“大哥你想说什么。”

明大公子哼了一声,继续先前的话题:“霍如?断魂鞭?朔月教居然没杀了她,反而让她继承了教中至宝?”

明诚提醒道:“还不确定那就是断魂鞭。”

“断魂鞭构造奇特,比对一下明台身上的伤口,八九不离十。”明楼语气笃定,“就算撇开这层不提,霍如也明显牵扯进了朔月教的内部争斗。以她的出身,却与朔月教走得这么近,实在蹊跷得很。”

“大哥的意思是……”

“我暂且有两个猜测。”明楼说,“要么,她本来就是朔月教安排进霍家的棋子,如今霍家覆灭,她自然就挪了位置。要么,就是霍家大变之后,朔月教才吸纳她成为教众,给她安排了这些任务。”

“我倾向于后者,但后者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霍如主动投靠朔月教,她想从朔月教那里得到什么;另一种,就是朔月教盯上了她,认为她的存在,能给朔月教带来更大的利益。”

明诚想了一会,道:“也许两者都有。”

明楼颔首:“但我想不通,霍如接近朔月教还可以说是为了报仇,而朔月教接近霍如……这位大小姐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琢磨不出什么头绪。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暂且搁置一旁。明诚绕回他们最初谈论的内容:“缺了的那味药怎么办?”

“怎么办?照实办。”明楼意态轻松,“既然有人挖空心思给我们制造麻烦,那就让他们先高兴一会吧。”

明诚无奈:“大哥,躺在床上那个好歹是你弟弟,你就不能把这样的表情收一收吗?”

被变相指责了的明庄主眉尖一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门缝里传来铃铛的轻响,叮铃叮铃的,像是被风吹过。紧接着于曼丽轻声道:“抱歉,我这就去把窗子关紧。”

阮岩声音带笑:“无妨,施针已经结束了,开着窗子透透气,对三公子的身体也好。”

站在门外的明家兄弟各自正一正脸色,明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眉峰蹙起,语调忧虑:“我实在不明白,对明台下手,长……穆长风能得到什么益处。”

明楼冷漠道:“我早就告诉过你,穆怀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他残忍善变,喜欢把人命当作游戏,今日躺在这里的是明台,明日就有可能是你、是于曼丽。你难道还对着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希望吗?”

明诚近乎无力地反驳:“大哥,我不是……”

房门被拉开,阮岩正低着头向外走,一抬眼看见他们,猛地一惊,停在原地。

两人都住了口,明楼神情无波,明诚却是勉强扯一扯嘴角,对阮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小阮大夫。”

阮岩十分愧疚:“我是不是打扰二位议事了?”

“不要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楼淡淡说着,上前几步,“舍弟情况如何?”

“施针很顺利,再配合上汤药,三公子很快就能恢复了。”

明诚抿了抿嘴唇,十分犹豫的模样,吞吞吐吐地将缺了一味药的事情说出来了。凭着临渊山庄的势力和家底,竟弄不到一味普通的药,明家两个兄弟都觉面上无光,言语中难掩尴尬。

阮岩安慰道:“不要紧的,也并不是什么非用不可的药。”

明楼抬眸:“小阮大夫的意思是,就算缺了这味药也能祛除毒性?”

“能是能,不过三公子就得多受几分罪了。”阮岩满脸无奈,“这种法子用起来,还是有些疼的。”

“能救命就好,疼就让他受着,也让他好好长点记性,别去招惹自己惹不起的人。”明楼一锤定音,“小阮大夫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明诚默默同情了多灾多难的小少爷半盏茶。

阮岩笑着拱手:“多谢庄主。那么今日就先到这里,在下明日再来。”

明楼点点头,亲自将他送到客栈门口:“慢走。”

“庄主客气了。”

 

阮岩穿过长街,走过小巷,进了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

门庭冷落,花木扶疏。

却有人坐在院中等他,一身红衣艳烈如火,夺尽骄阳之色。

闻声回眸,一笑如桃李盛放。

“阮郎,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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