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六·千里镜·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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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线一时爽,收线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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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意了。

明楼又掠开一步,足尖堪堪点在一块半翻起的地砖上,神情凝重。

凌厉的剑气在这片天地里纵横,永不疲倦,永无停息。明楼仗着身法精妙于方寸间腾挪,虽得一时无虞,却也没法保证自己能一直安全下去。

因为他的对手不是人,而是一方剑阵。

当年沈家三兄妹初涉江湖,从武林新秀一跃而成风头正劲的秋雨三杰,仰赖的就是他们自创出来的这方剑阵。起手天元,足落七星,位定三才,动静皆有讲究。圆融得如出一人之手,威力却远超三人之力的总和。

败北于这方剑阵中的人物不知凡几,一时武林侧目。但是秋雨三杰的陨落和崛起一样迅速,沈灵宝断腿隐退,沈素质销声匿迹,沈含章携秋雨剑独行江湖,收揽人命如割芥草,却再不能重现旧年三人剑阵的声势与荣光。

明楼并不是第一回领教这方剑阵的威力。

早些年,秋雨三杰还没有出门历练的时候,刚刚继承家业的少年庄主带了重金,登了秋雨楼的门。

接连半个月的拜访和数千两黄金,终于从当时还健在的太上长老口中换得了一个消息。

告辞离去前,明楼正好看见沈家三兄妹在排演这个剑阵。当时是沈素质主阵,虽以玩闹性质居多,还是能从中窥出内里的精妙无双来。

明楼心里存着事,匆匆一瞥后也只暗暗记在心里,还想着下回再来讨教。谁知隔了几年,再一次见到,竟就是在当年的武林大会上。

秋雨三杰在擂台上从容布阵,连败数位武林高手,最后甚至向萧七娘请战。

萧七娘没有上台,应战的是陆从云。

单以武功论,江湖上年轻一辈里很少有人比陆从云还要强。秋雨三杰自然也不如,但是他们有剑阵——当时擂台上的主阵者,是心机手段样样不缺的沈灵宝。

陆从云险些吃了个闷亏——如果明诚没有站在台边提点他的话。

剑阵虽然精妙,却并非没有破绽,但沈家三兄妹默契非常,招式行云流水,即便其中有什么异样,寻常人也很难看得出来。

可惜他们遇上了明诚。明诚师从千机子欧佟,于机关阵法一途,实在天资独具,加上陆从云本身就眼力非凡实力强劲,到底挫了一回秋雨三杰的锐气。

所以细究起来,这是明楼第三次见识这方剑阵,但他依然难掩心中的惊异。

这是一方三人剑阵。

但是秋雨三杰里,尚存于世的只有一个沈含章。

秋雨楼里什么时候又有了这等功力与沈含章不相上下的高手?最重要的是,还能与沈含章默契非常,催动剑阵运转流畅,圆融得一如当年擂台之上?

明庄主慢慢吸了一口气,沉下心绪。

 

今晚的糖醋鱼并不好吃。

糖放多了,醋也放多了,内腔的血肉没有熟透,腥味也没有祛除。

闫熹尝了一口,默默移开筷子。

明诚却一筷接着一筷夹到碗里,不做声,慢慢吃,每咽下一口都像是在品尝美味。

欧佟其实已经尝不出吃到嘴里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他又被闫熹叮嘱过不能吃鱼,因而一开始还未察觉出异样。渐渐的,他却停了动作,皱着眉盯着那盘糖醋鱼,忽然伸了筷子过去将鱼肉拨开,仔细看了一眼。

“老师!”明诚喊他,想阻止。

欧佟却已经沉了脸色,搁下筷子就要站起来:“别吃了,我去倒掉。”

明诚拦住他,神情极难得露出一点央求:“真的不用。老师,我觉得很好。”

欧佟很生气,对上明诚那双眼睛又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要是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把整盘都这么吃下去?”

明诚认认真真地说:“老师的手艺和当年一样好。”

欧佟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见那个初来剑冢、连话也不敢大声说的少年捧着碗坐在桌边,抬头露出一点怯生生的笑容,对他说,老师做的糖醋鱼真好吃,真想以后日日都能吃到。

后来欧佟就在后山的溪流里养了很多很多鱼,精心喂食,仔细挑选,自己亲手料理后一条一条端上桌案,谁也不给碰,只放在小小少年的面前。

少年一天天长大,小溪里的鱼一条条消失,做糖醋鱼的人也一点点老去。

欧佟已经很久没有钓到鱼了,而这大概也会是他最后一次做糖醋鱼。

他已经活了很久,久到生死面前也能平淡如昔,却终究不忍心看见这个孩子难过——无论明诚年岁几何,在他眼中,这始终只是当年被明楼牵在手里、带进剑冢的小小少年。

老者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没有再坚持着要撤走盘子:“再放回去蒸一会吧,起码得把鱼肉全蒸熟了才行。”

明诚低声说:“好,我去吧。老师你坐。”

二公子端着盘子走了,闫熹觉得他情绪不太稳定,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想了想,搁下碗筷擦擦嘴,转向欧佟。

欧佟听见动静,回头又是温和的笑容:“怎么了闫大夫,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闫熹郑重道:“欧前辈,虽然我不知道您遇上了什么难事,但是作为医者,我得对自己的病人负责。”他顿了一下,尽量放柔了语调劝说:“从您的脉象上看,我觉得您忧思过重了。有什么事情,是对二公子也不能说的吗?”

闫熹以为欧佟会否认——他见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但出乎意料的是,欧佟很平静,没有反驳,只微微笑着开口说:“小友,你是个好大夫。”

不待闫熹回话,欧佟又道:“萧盟主的身体,想必也是有赖你的看顾才能好转许多的吧?”

闫熹稍稍睁大了眼睛:“您……”

“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欧佟笑了笑,将目光远远地投向门外,出神了好一会才转回来,慢慢道:“闫大夫,你可愿听一个故事?”

 

“叮叮叮叮!”

明楼连着招架了十六剑,略微庆幸自己杀死那个黑塔精英弟子之后,到底还是返回去取了那人身上的短刀。

虽然他一向觉得短兵用着不顺手,但眼下聊胜于无。

明庄主尚有闲情在内心感叹了一下,这才抬眼看向眼前之人。

秋雨剑主,沈含章。

一柄脱胎换骨的秋雨剑,一个截然不同的沈含章。

曾经的秋雨剑是天底下最快的剑,万般皆催,唯快不破,所以沈含章一旦出剑,顷刻见血。

但是沈灵宝和沈素质的死绊住了他的剑。秋雨剑跌落出上三品,沈含章终日买醉,昔年名动江湖的剑与剑客,仿佛从此就要沉埋在岁月的尘埃里。

明楼不相信他会一蹶不振,却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振作起来。

——不,或许他并没有真正振作,但是误打误撞之下,他的心境契合了秋雨剑的剑意。

沈素质主阵的时候,明楼看见斜风细雨;沈灵宝主阵的时候,则换作疾风骤雨。

到了沈含章……

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隔世的爱恨,隔世的悲喜,隔世的故人。

而今天地俱寂,只余凄风苦雨。

明楼还待思索破阵之法,这一场秋雨忽然停了。

专心主阵的男子终于有空看清自己的对手,提着剑退开几步,语调因为疑惑而微微上扬:“明庄主?”

明楼颔首:“沈楼主,好久不见了。”

沈含章打量了他一会,撤掉剑阵却没有让开路,剑依旧紧握在手里,语调平直听不出情绪:“庄主此来,有何贵干?”

整个剑阵,竟只有沈含章一个人。

明楼心中惊疑于这样神速的武学进展,面上却懒得同他废话,单刀直入:“连翘是不是在你这里?”

沈含章说:“不错。”

“我要见她。”

“她现在不能见人。”

明楼道:“沈楼主以为自己能拦得住我?”

“庄主就算闯进去也没有任何用处。”沈含章平静道,“连翘昏迷不醒,眼下不过勉强吊着一口气。即便她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现在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伤、是毒、还是蛊?”

“三者皆有。”

明楼点一下头,收了兵刃以示自己并无敌意,也不急着打听连翘的情况,反倒问沈含章:“沈楼主又为何在此?”

沈含章沉默了一会,淡淡道:“前些日子,我替师妹整理……遗物,偶然看见了一本手札。直到那时我才知晓,原来先师之死竟是履霜谷在其中动了手脚。”

明楼一挑眉:“履霜谷?”

沈含章低声说:“那对经由师妹的手送给先师的白玉环,正是来自履霜谷。师妹那时想与先师修好,又不知如何低头,便去寻了秦素,央求她帮着找一些有助于调养身体的物件。隔天,那对白玉环就被交到了师妹的手上。”

“先师故去之后,秦素来过一回秋雨楼,白玉环紧跟着就不见了。那时楼里乱得很,后来虽然觉察了,却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找——原来竟是被秦素带走,辗转送往了连家。”

明楼反复想了几遍,觉得有些不对:“照着连翘的说法,那对白玉环是被她的母亲从龟兹带到中原的,又如何能中途被送来秋雨楼?”

沈含章说:“她又如何能确定,后来落进她手里的白玉环,一定就是她的母亲带到中原的那一对?”他顿了一下,“白玉环在先师身边不过数月,先师就……先师尚是习武之人,连翘的母亲却手无缚鸡之力,难道一个深闺女子会比先师撑得更久?”

明楼道:“说得在理。”

沈含章却又补了一句:“连母重金求购鲁班盒,是在白玉环被送往连家后的事——这方面的消息,庄主想必比我灵通。”

鲁班盒。千机子。剑冢。

这种联想并不愉快,明楼微乎其微地皱了一下眉,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沈含章却不放过他:“我却还想向庄主请教,连母一个深闺妇人,是如何与远在剑冢的千机子牵上线的?鲁班盒工艺精巧,天下只有十件成品,欧前辈并不缺钱财,又为什么会愿意将鲁班盒交给连翘的母亲?”他慢慢道:“我记得,十几年前,庄主向先师买过一个消息,关于……”

“够了。”明楼冷声打断。

但是这并不足以令秋雨楼主退缩:“你当年为什么会去南疆?千机子托你去那里找到谁?明诚到底是不是……”

“沈含章!”明楼忍无可忍,“这一切与白玉环、与令师的死并无关系。”

“怎么会没有?”沈含章冷漠道,“我必须确定,我们的目标是不是同一个人。现在只有共同的仇恨才是最天然最牢固的同盟。”

“比如你和连翘?”明楼难得讥讽。

沈含章说:“也许还有千机子,再加上一个明诚。”

明楼缓缓吐出一口气。

沈含章语声淡漠,问出那句明楼最不想听到的话。

“欧杭的妻子,当年是不是被秦素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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