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七·转魄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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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被生下来的意义是什么吗?”

“只有最强者才能活下去!”

“这一生你所珍视的,最终都会离你而去。”

穆怀骤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空荡,除了偶尔从车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点星月之光,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但是梦中那些纷纷杂杂的身影与声音仍未退去,它们不甘心地纠缠着他、撕咬着他,最后糅在一起,糅成记忆深处最凶残的兽,向他露出狰狞的面容。

有人轻轻跪到他身边:“教主……呃!”

青年出手如电,几乎在一瞬间就擒住了身边人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在指底的脉搏里涌动,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会像绝艳的花一样绽放开来。

被抓住的人没有反抗,反而温顺地仰起头,把要害进一步递上去,像一只安静的小羊羔。

穆怀缓了一会,眼底的森冷慢慢平复。他松了手,疲惫地靠回车内的软榻上:“本座吩咐过你不要随意近身。”

霍如柔声道:“教主,属下有要事禀报。”

“说吧。”

“金陵传来消息,叶家兄弟正式撕破脸了,叶商之下发家主令,发动整个宗族追杀叶景之——当然,以清商琴的武功,区区一个叶家困不住他。”

“理由呢?”

“众目睽睽之下,伙同外人弑杀亲父。”霍如微微一笑,“叶商之亲笔写成诉状,已派人快马送至武林盟,报与萧盟主知晓。”

穆怀玩味地抬起眼睛:“武林盟什么反应?”

“萧盟主和陆从云都不在,代行盟主职权的几位长老压下了诉状,要求叶家兄弟到盟里当面对质,不过……”

“不过叶景之没去。”穆怀了然。

霍如抿着嘴唇笑:“教主,您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叶景之又不蠢,既然他知道了这是早就设好的局,那么无论他做没做过这些事,叶商之手上都能弄到一堆证据。他好不容易突围出了金陵,又怎么会跑到武林盟去自投罗网?”

穆怀不置可否,只道:“事情办得不错。”

“属下不敢居功。”霍如道,“只能说叶景之是个聪明人,越是聪明的人,想事情越是会比普通人多绕几个弯子。可惜,想得太多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她笑着说:“叶商之这回可算是一举数得,老头子死了,被老头子偏宠的弟弟背上这么一个罪名,这辈子都没有底气和他抢家主之位了。”

穆怀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拣了另外一个问题:“摇光呢?”

“和叶景之在一块。”霍如收了一点笑意,“她也传了信回来告罪,说此事因她而起,叶景之又是为了维护她才背上骂名受了伤,她无论如何不能在此时抛下叶景之。”

“恩。”穆怀应了一声,把手往袖子里拢了拢,淡淡开口,“你去提醒叶商之一句,他们兄弟间怎么你死我活本座都无所谓,但是……”

“但是,不许伤及李护法。”霍如笑吟吟道,“教主放心,属下明白。”

说是提醒,其实就是警告。霍如做这种事情驾轻就熟,根本不用担心会把持不好分寸。

她站起来,往车门处走了几步,忽然问:“属下听闻,从前您入睡时,每回都是李护法守在榻边。您醒来的时候,也会像先前那样掐住她的脖子吗?”

青年的目光慢慢冷下去。

“阿如。”穆怀说,“不要做多余的事。”

霍如软声笑道:“属下只是在想,这天底下,真的有人能修成无情道吗?”也不待穆怀回答,车帘乍掀又落,红色的衣摆消失在视线之外。

车厢内响起几声沉闷的咳嗽。

 

十几年前,刚从南疆救下明诚带回中原的明庄主曾经拜访过一次武林盟。

他问萧七娘:“活蛊人计划,到底是想达成什么目的?”

“何来此问?”

“蛊虫和蛊人终究不一样,前者可以通过吞吃同类来增强自身的力量,后者就算自相残杀,对其本身似乎并无太多助益。再者,即便最后能决出一个最强者,黑塔又怎么能保证他足够听话、不会噬主?”

“我先来回答你前一个问题。”萧七娘说,“有,有极大的助益,但不是之于肉体,而是之于心性。饥饿、寒冷、痛苦、死亡,对这一切的恐惧足够摧毁一个人的良知和底线。为了保全自己,为了求得生存,抛却自尊、不择手段、甚至忘记人之为人……这些就不足为奇了。”

明楼皱眉,张口欲言。

萧七娘摇摇头:“听我说完。”

她踱步到书案之后,随手翻开一份从南疆传回来的消息:“但是,这样培养出来的活蛊人并不是黑塔想要得到的,未经淬火的刀虽然锋利,却也太容易弯折了。所以被带进黑塔的孩子一批又一批死去,能够活下来甚至逃出来的,只有那么三个。”

“这三个孩子,无一不是资质上乘、实力出众、心性坚定,单看他们能咬牙坚持下来这么长时间,又能于绝境之中拼死求生,便可知他们心中自有一股狠劲。”萧七娘声音很淡,“黑塔眼中的美玉良材,莫过于此。”

“而对于这种孩子,黑塔有不一样的处置方法。”

明楼追问:“什么?”

萧七娘轻轻说:“背叛。”

“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恶,却仍在心底保有善的火种。但是这团火能燃烧多久?来自最亲近之人、或是毫无利益牵扯之人的背叛,会彻底摧毁他们对人性的最后一点信任。一个人,如果什么都无法相信,那才叫生不如死。”

“越是不愿相信,越想留住更多,或者是力量,或者是权势,或者是更多的一些什么。如果黑塔能够提供他想抓住的一切,还用得着发愁这把刀不听话么?”

明楼听得静默,半晌,慢慢道:“最起码,我不会让阿诚落到那样的境地里去。黑塔的谋算,终究不会成功。”

萧七娘抬头,看了他许久。

“未必。”她说。

明楼凝目去看,却只于她的眼底,窥见一丝苍凉的叹息。

 

如今明楼看着黑塔长老空荡荡的右边袖管,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一向看守严密的地牢没能及时发现三个孩子的失踪,过了两三天才想起来派人前往追捕?

为什么精于追踪又身手不凡的黑塔弟子会迟迟发现不了三个孩子的行迹、或者发现了也没能成功地将人抓回去?

为什么穆怀身上的蛊虫会那么频繁地发作,那般病弱的少年又是如何孤身一人出了南疆,巧而又巧地成为了朔月教左使的嫡传弟子,其后还一步步被扶上了教主之位?

秦素在半夏端给穆怀的药中动手脚,诱使他们二人反目,她针对的人真的只是半夏吗?催发穆怀体内蛊虫让他险些掐死天南,除了警告越皎,当真别无他意吗?

一重又一重的疑惑积压在一起,这些年明楼有过很多猜测,没想到他曾经认为最荒诞最不可信的那一个,到最后竟成了真。

从一开始,活蛊人计划的核心,就是穆怀。

明诚也好于曼丽也好,那一路上曾经给过穆怀关怀与帮助的所有人,及至后来的半夏、天南,都是黑塔和秦素早早准备好的棋子。一点一点吹灭了穆怀心里尚存的微弱火种,将他与世间所有善与信任相隔绝,最后把他变得面目全非,变成连他自己都不熟识的人。

证据?眼前这个缺了右手的黑塔长老就是证据。当年朔月教木左使上门邀战,一场生死斗,半截血淋淋的手臂是明楼亲手斩下,他断断不会认不出自己的手笔。

穆怀师从木左使。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然而曾经飒然的风呜咽低徊,早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故人浮沉异势,再无谐和之时。

明楼的眼底,终于流过和当年萧七娘一模一样的苍凉。

 

“大哥进了黑塔?”

沈含章拧眉,不悦:“是明庄主执意如此,二公子觉得在下能拦得住?再者,我为什么要拦?”

“你冷静点。”陆从云按住明诚,手上力道极大。明诚挣了一下,没挣开,惊觉友人这段时间里功力着实突飞猛进。

“明楼怎么忽然想起来要进黑塔?”

沈含章将那日的情景复述一遍,陆从云摸出折扇敲敲明诚:“你大哥有什么猜测?他跟你说过了没有?”

明诚摇头:“大哥没有提过,平时也很少主动在我面前谈起跟黑塔相关的事。”

真是体贴。陆堂主默默地想。

“跟杀死秦素有关……难道是母蛊的藏身之地?”

“但是你先前告诉我,萧盟主已经确定母蛊是在白塔。”

“说得也对。”陆从云想了想,忽然问沈含章,“黑塔里有什么人?”

沈含章不明所以:“还能有什么人?秦素去了别处,精英弟子四下追杀连翘,塔里除了剩下的各阶弟子,便只有一个黑塔长老了。”

陆从云若有所思:“黑塔长老啊……”

明诚沉吟:“其实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恩?”

“秦素和行二、连广都有牵扯,行二醉心蛊术暂且不谈,连广可是一门心思想要洗刷自己在师门斗争中落败的耻辱。连翘当时也说,秦素找上连广,就是想借他的手把势力渗透进黑塔,为此没少在黑塔内部挑事。那么,后来她又是怎么做到与黑塔长老达成合作,连活蛊人计划都掺上了一脚?”

沈含章忽然插了一句话:“活蛊人计划开始在黑塔师门内斗之前。”

“那就是……她一开始就是站在黑塔长老那边,跟连广做的交易全是在骗他?”陆从云用扇柄抵住自己的下颚,“不对呀,秦素不是还和连广生了个儿子?黑塔长老就这么笃定她不会出现动摇?”

明诚说:“她待天南的态度……”

“连同她无所谓连翘拿连真的命为要挟,那都是之后的事。先前她不是还让手底下的人称连真为少主、听从他的命令么?授以如此权柄,黑塔长老就没有一点危机感?”

陆从云几乎是玩笑般开口:“除非他也和秦素生了孩子,两边都是亲骨肉,也就不用担心秦素会彻底倒向对手了。”

这句话完全是陆从云信口胡诌,纯粹调和气氛。黑白塔的高层关系已经足够混乱了,秦素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热衷于生孩子的人,再说,即便真有那么一个亲生的孩子,只怕也左右不了秦素的决定。

明诚却忽然顿住了。

“他跟秦素不清不楚了好些年……”

“说来也奇怪,反倒是我那师父与祭司塔关系更好一些……”

木左使。穆长风。

“不会吧……”他喃喃道,“难道……”

陆从云奇怪地看他:“什么?”

“正如你所想,阿诚。”明楼人未至,话语声先传进门内,“穆怀他……是秦素同朔月教左使生下的儿子。”

“而这位木左使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黑塔现任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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