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二·金错刀·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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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的地点在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上。

明诚是一个人去见的于曼丽。

明楼气场太强,他只要坐在那里,即便一句话也不说,带给人的压迫感也是巨大的,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倾听者。再者,没有他在场,冲着小时候一起从黑塔里逃出来的情分,于曼丽同明诚说起话来,兴许能更放得开一些。

于曼丽到的时候,明诚正在翻来覆去地看掌心里的一枚小小铃铛。

铃铛已经很陈旧了,表面的光泽早被岁月打磨到黯淡,铃声依旧清脆,却不时会出现一定的凝滞,微乎其微,如果没有专注地听上好几遍是不会发现的。

于曼丽一眼看过去,慢慢咬住了嘴唇。

“坐吧。”明诚倒了一杯水,斟酌了一会又往里面加了一块糖,这才把杯子推给她,笑叹道:“这么多年没见,我都已经拿捏不准分量了。”

于曼丽忙忙低下头不看他,片刻后才重新抬起眼睛,小声道:“……谢谢阿诚哥。”

她捧了水杯喝了小半口,一味的想把头埋下去,明诚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也不计较,把铃铛放到她手边,道:“这个还给你。”

于曼丽伸出手指爱惜地碰了碰,没有拿起来。

明诚道:“我问过明台了,这个是他从你那里半骗半抢过来的。这孩子从小就顽皮,你不要放在心上,回头我一定让大哥好好教训他。”

“不怪他的。”于曼丽轻声道,“是我……是我自愿送给他的。”

明诚倚在座位上默默看着她,不说话。

于曼丽有些无措地重复了一句:“真的,不是明台……明三公子的错。”

明诚笑了笑,安抚道:“你不用紧张,我相信你。”他敲了敲扶手,语气略微带上了戏谑和欣慰:“看起来,小少爷也并不是完全的一厢情愿嘛。”

于曼丽摇头:“他帮了我一个忙,我、我只是单纯的感谢他。”

“锦瑟——不,现在该叫你于曼丽了。”明诚郑重地唤了她一声,“自欺欺人,有意义吗?”

“这是你的生母留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即便当年黑塔弟子威胁要切掉你的手指,你也不肯松手把它丢弃——这个铃铛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或许只有你自己才明白。”

于曼丽脸色一白,张口就想说什么,明诚立刻打断了她:“你不必辩解说我是认错了,这里面的‘锦瑟’二字是我亲手刻的,你忘了吗?还有这条系绳,当年穆长风熬了一夜帮你编出来,他的手法独特,天底下哪有第二个人能编出这样的绳结?我到底有没有认错,你心知肚明。”

“这样的一个铃铛,你却送给了明台。”明诚放缓了语气,将身体向后靠了靠,“我不相信你心里除了感谢,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于曼丽沉默了一会,轻轻说,把目光别向一侧,“我如今,也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东西。”

明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我听说于老板几个月前失踪了。”

于曼丽搭在桌上的手蓦地用力,指节泛出青白。

“于老板失踪没多久,他的义妹也不见了踪影——你是来找他的?他在霍家吗?”

于曼丽垂着眼不说话,明诚道:“我当初就同你说过,有了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我,若是于老板真被霍家带走了,临渊山庄去要人总比你一个人单干来得快。早一日救出他,他也少受一日的折磨。”

“不是的。”于曼丽终于道,“他不在霍家,他在落霞山。”

“落霞山……”明诚挑了挑眉,“朔月教?”

于曼丽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再隐瞒:“那日我回到家中,发现家里一片混乱,管家说先前忽然有人闯进来掳走了义兄,我追出去看,却没能找到那些人的踪影。我本来想去官府报案,却忽然接到了一封信,信上说义兄在他们手里,我若想救出他,就得按照他们说的去做,不许惊动官府、武林盟和临渊山庄。”

明诚问:“写信给你的是朔月教?”

于曼丽说:“对方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我认得他们用的墨,那是朔月教的秘藏,就算在教内也只有教主、左右使和七位护法才有资格使用。”

“就凭这个?”

于曼丽直到这时才略微有了一点笑影,轻声道:“我找了人帮我查过,这信确实是从落霞山上下来的。”

她没说是请谁查的,明诚见状也不再问,只颔首道:“他们要你去做什么?”

于曼丽深吸了一口气:“他们要我去霍家,拿到金错刀。”

 

明诚不在身边,明楼闲着无聊,正打算考校考校幼弟这段时间的功课,前头才刚铺垫了几句话,屋内忽然闯进来一个人。

陆从云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唇角仍是那般温柔含情的笑,眼神却带着明显的不悦,一坐下来先灌了两杯水,气息才慢慢平复。

明楼不悦道:“怎么又是你?”

“你以为我想来吗?难得能跟七娘独处一段时间,就这么被搅和了。”陆从云哼了一声,眼风一扫,抬手跟明台打了个招呼,“这不是明台吗?你怎么也从庄里跑出来了,该不会和你两个哥哥一样,是被你家大姐赶出门的吧。”

“陆大哥。”明台从长兄手下逃过一劫,大大松了一口气,看陆从云的眼神像是在看救命恩人,语气很是亲近,“没呢,山庄里实在没什么事可干,我就是出来逛逛。”

明楼挑一挑眉:“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两人皆是一凛:“哪能呢。”

陆从云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怎么不见明诚?”

“阿诚哥有事出门去了。”明台顺溜地接了话,眼珠转了转,好奇地问陆从云,“陆大哥,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以致于惊动了武林盟?”

陆从云说起这个就心情阴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用扇骨敲了敲额角,“还不是霍家,听说他们跟朔月教勾结……”

“噗……咳、咳咳……”明台一口热茶喷了满桌。

陆从云不明就里,赶紧搁下折扇替他拍拍后背:“怎么了,是茶太烫了吗?”

明楼坐在旁边,抬眼看一看明台,又看一看陆从云,拿高了茶盏,挡住了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明诚和于曼丽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我本来是打算潜入霍家府邸试一试能不能把金错刀偷出来,但是霍家对金错刀非常上心,平时都是供在霍老太君的卧房里边,有三个武功不低的侍女不错眼的盯着。就是偶尔拿出去一回,也是老太君亲手捧着,周围一群武师跟着,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明诚笑道:“理所当然,金错刀对霍家的意义,可是非同凡响。霍老太君这么爱惜羽毛的人,怎么能不好好守着这把刀呢。”

于曼丽轻声道:“我在霍老太君身边暗中观察了好几天,偶然听到过一回她和霍如——就是那位霍家千金的争吵。老太君想设下擂台给霍如招亲,霍如坚决不同意,说是自己早有心上人,霍家眼下也并没有沦落到需要联姻才能救命的地步,她不想这么赔上自己的终身。”

“霍老太君劝她,说她的叔伯辈都没有武学天分,而她是这一辈的长姐,底下弟弟们都还没长成,霍家迫切地需要一个人重续金错刀的威名,眼下她的婚事就是最好的机会。”

“但是霍如反应很激烈,她说前些年老太君早已默许了她的婚事,也早把霍家的希望寄托在几个弟弟身上,偏偏到了现在却忽然反口,又是什么道理?”

明诚微微皱了眉,插进话来问了一句:“霍家最近遇上什么事了?”

“我只知道,几个月前有人向霍家下了战书,要和霍家人以金错刀为赌注比一场,霍家赢了他们自会退走,霍家若是输了,就得交出金错刀。”于曼丽道,“具体对方是什么来历我并不清楚,但是霍老太君显然很紧张,给霍如招个武功好的赘婿,让他代替霍家出战,也已经是老太君情急之下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奇怪。”明诚并没有想出什么头绪,“这种条件对霍家非常不公平,霍老太君有什么非接不可的理由吗?再者,老太君儿子那一辈,虽然没什么武学奇才,但是历练多年身手不错的人还是能拿出一两个的,何必非得找赘婿来帮手?”

于曼丽不关心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但我听完了她们说话,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想法。”她看一眼明诚,慢慢道:“我去找了霍老太君,我告诉她,霍如不愿意,我愿意。她可以用任何方法让我成为霍家人,收为义孙女也好,签了身契也好,我都不在乎,只要她愿意在事情了结之后,将金错刀借我一用。”

明诚明显非常不赞成她的做法,但他到底没说什么,只继续问:“霍老太君这么容易就答应你了?”

“因为霍如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和情郎私奔了。”于曼丽道,“招亲的消息早就放出去了,本来是为了逼霍如,这下子反倒切断了霍老太君的退路。”

明诚心里明白:“霍如走得那么轻松,你肯定没少帮她一把。”

于曼丽弯了弯眼睛,露出一点点得意一点点狡黠,终于有了年幼时一点快活的影子。明诚也笑了笑,又说:“那现在呢?明台赢了,若是他不同意入赘,霍家还打算继续摆擂吗?”

“不错。”于曼丽点点头,“虽然这样对霍家的名声有一定损伤,但我看霍老太君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战书上约定的日期,就在七天之后。”

明诚在心里推敲了一会,还没说出口就先笑了:“该不会下战书的是朔月教?江湖上就属他们跟霍家最有仇。”

“可是他们又让我来偷走金错刀。”于曼丽提醒他。

“是挺说不通的。”明诚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安慰于曼丽道:“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派人去落霞山看看情况,争取找到于老板的下落。霍家这边,你自己做决定吧。”

于曼丽站起来,轻轻说了一声:“谢谢阿诚哥。”

她转身要走,明诚晃了晃桌上的铃铛提醒她:“这个。”

于曼丽回头看了一眼,半晌释然道:“出手无悔,这还是你教我的。还请阿诚哥把这个交还给明小少……明台吧。”

她出了船舱,脚步坚定,一去再不回头。

明诚把铃铛拿在手里抛了抛,微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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