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四·照夜泉·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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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陆堂主打扮得与旧时很不一样。

往常的时候,陆从云总是一副富家公子做派,温柔俊秀,风度翩翩,衣着佩饰即便算不得最上等,也断不会是什么次品。他虽然习武,却永远不像个武人,对于个人的外在形象总是莫名的在意,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有轻微的洁癖。

但眼下,陆从云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却丝毫不顾脏污半跪在泥地里,探手正往一旁的石缝里摸着什么东西,一边摸,一边谨慎地朝着四周张望。

“你在找什么?”

陆从云一惊,伸进石缝里的手指来不及抽出来,另一只手搭在身后瞬间翻转,掌心里乌光一闪,几枚铁蒺藜脱手而出,破空声起——

等到暗器出手,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明楼随意踢出一脚,足尖正正踹上被陆从云丢弃在一旁的折扇柄。扇子飞至半空,明楼轻轻一拂袖,那合拢的折扇唰啦一声抖开,扇面上几声叮叮叮的轻响,却是巧之又巧地挡住了所有袭来的铁蒺藜。

两相碰撞,去势相抵,各自坠地。

陆从云一脸心疼地扑过来,把扇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你你你……你做什么!”

“这句话该我来问你。”

明楼用鞋尖拨弄了一下陷在泥地里的铁蒺藜,淡淡道。

陆从云把扇子揣进怀里,脸色不太好看,站起身来问他:“你为什么来这里?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别管江流岛的事情吗?”

明楼微微一笑:“寻常人来履霜谷,难道不是来治伤救命的?”

陆从云惊觉自己被套了话,眯了眼看他:“你病了?我看着不像。”

明楼说:“我竟不知你通医术。”

“少扯开话题。”陆从云没好气,“别告诉我你去了一趟东海结果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信。”

“这么说,江流岛的事情果然和履霜谷有关。”明楼若有所思,“怎么,履霜谷有什么令武林盟忌惮的地方吗?让你这么害怕同他们撕破脸皮。”

陆从云硬邦邦地说:“与你何干。”

“一千多条人命,如何会无干系。”明楼慢慢冷了脸色,“我没心思理会你有什么顾忌。总之,这件事情,临渊山庄管定了。”

陆从云咬着牙:“不必你插手,我自有计较。”

“陆从云。”明楼笑了一下,眼神有点冷,“你以为我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吗?我只是在告知你我的决定。”

陆从云下意识地握住了折扇。

“你要和我动手?”明楼挑了挑眉,“且不说你有没有把握在不惊动旁人的情况下杀了我,就说江流岛一事,你真以为自己能瞒住多久?那封信是你私底下写的,萧盟主只怕并不知情吧。”

“什么不知情?”有人在身后轻轻问。

明楼淡淡一笑。

陆从云的脸色骤然苍白。

 

明诚叩响了院门。

来开门的是昨天拦着他们不让进谷的药童天南。

小小少年眉目间的欢乐还没有收敛,见到他也只是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态度比昨日和善不少:“公子,您找谁?”

明诚温和道:“请问穆教主在吗?”

“穆教主?”天南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一瞬,恍然,“哦,你说的是怀哥吧,他这会应该还没醒。”

明诚看了一眼天色。

已然大亮,将至正午。

他默默转回视线,笑道:“那……我能进去等吗?我有一些事情,想同穆教主商议。”

天南警惕:“你们认识?”

明诚在几种说法间取舍了一下:“数面之缘,有过来往。”

药童一边嘟囔着“我怎么不知道”一边让了门请他进来,细细叮嘱他:“一会谷主还要替怀哥施针,你在旁边看着,千万别出声惊扰。”

明诚含笑点头:“明白了,多谢提点。”又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穆教主病得很严重?竟要劳烦谷主亲自施针。”

“都是老毛病。”天南皱了皱鼻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气横秋,像个大人,“早些年我听姐姐说,怀哥的情况更危急。不过谷主接手以后,他倒是好转了许多,眼下隔一段日子施一次针就足够了。”

明诚道:“想必令姐也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小小少年骄傲地扬起下巴:“姐姐可是年轻一辈里仅次于谷主的医者,从小就天赋惊人。若非如此,老谷主当年也不会派她诊治怀哥——许多年长的大夫都未必敢接手这等疑难杂症。”

明诚很给面子地称赞了一句:“确实厉害。”见着天南神情得意,他复又故作无意地添了一句:“令姐年轻时的医术既已这般高妙,想必如今在江湖上的名头也不小,可否告知名讳,好教我得知是哪一位神医。”

天南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唇角往下垂了垂,怏怏道:“姐姐她……前几年就病逝了。”

明诚歉然道:“是我不好,戳到了你的伤心处。”

天南摇摇头,低声说:“谷里的姑姑从小就告诉我,生老病死是寻常之事,姐姐她去的时候很平静,我其实……也并不十分难过。”他咬了咬嘴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明诚道:“怀哥是姐姐照顾的最后一个病人,感情很不一般。你一会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姐姐,谷主说情绪激动对他的身体不好。”

明诚应了:“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内院,越皎正坐在廊上,膝上搁了一本特制的医书。她漫不经心地用手指一一点过,闻声转头,一笑百花绽放:“二公子来了。”

明诚笑道:“谷主的耳力每回都令人惊异。”

越皎还未说什么,天南噔噔噔跑过去,牵了她的衣角问:“谷主谷主,怀哥还没起吗?”

“他今日又睡迟了,你还不快去叫他起来?”越皎捏了捏他的脸,打趣,“要是错过了施针的时辰,再发病我可就不管了。”

天南跺跺脚:“我这就去叫他。”转身喊着“怀哥”、“怀哥”,旁若无人地往内室跑去,落霞山的侍从竟也没有拦住他的意思,明显是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明诚微微凝目,忽又发现这群落霞山的侍从面孔十分陌生,与上一回在霍家见到的明显不是同一批人。

越皎微笑道:“二公子不要见怪,这孩子被宠坏了。”

“哪里。天南天真烂漫,着实可爱。”

越皎叹了口气:“君子无争,江湖传言真真假假,这一句却是说对了的。”她笑起来,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二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明诚挑眉,淡淡道:“在下若说不好,谷主可有什么建议?”

越皎捻了捻书页,侧头想一想,说:“二公子体质虚寒,虽说有内力护体,但茶这种东西,到底还是少喝为妙。”

明诚抬眼看她,似有若无地一笑:“寻常医者望闻问切,谷主倒比他们高明不少,什么也不必做,却能对求医者的状况了然于胸。佩服。”

越皎摇摇头,笑叹一声,指尖在膝上轻点,一下又一下。

“二公子。”她说,“所谓不治已病治未病,便是如此了。我既知你的病因,又何必多问其他?”越皎合上书页,顿了片刻,又说:“再者,你也并不是唯一一例。往年入履霜谷求医之人,多半也会遇上这样的烦恼,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不说旁人,便是屋里,恰巧也有那么一个。”

明诚眼底一动。

许久后,他唇角一牵,慢慢地,深长地,笑了起来。

 

“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知道?”

萧七娘重复了一遍。

陆从云僵了片刻,转过去看她,极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七姐,你怎么过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

陆从云垂下眼睛,沉默,下颚绷出倔强的线条。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萧七娘淡淡道,转向明楼,“明庄主可愿为我解惑?”

明楼不答反问:“萧盟主入履霜谷多久了?”

萧七娘道:“霍如伤得有些重,盟里的大夫束手无策,我便带她来履霜谷走一趟——有一个多月了。”

“那外间事宜,可是交由旁人代管?”

“起先是几位堂主轮流主事,从云回去之后应该是由他接手了。”

“难怪。”明楼道,“这么大的事,萧盟主竟一点也没有听到风声。”

萧七娘拧眉:“什么?”

“江流岛被人炸沉了。”明楼平静道,“岛上一千余人,无一生还。”

陆从云闭上眼睛。

萧七娘眼底骤然凌厉,一抬眸锋芒灼灼:“谁干的?”

明楼斟酌道:“据沈素质所言,此事与履霜谷脱不开干系,但是眼下也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就是他们动的手。”又说:“不过,依照先前陆堂主透出来的口风,他大抵也掌握了一些线索——再具体一些,明某就不知道了。”

萧七娘扫了陆从云一眼。

很平淡的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从云的脸色白得几近透明,从明楼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渐湿的鬓角。

意外的,萧七娘没有马上逼问他,反而继续同明楼对答:“霹雳堂那边,庄主可有去打探过?”

一针见血,明楼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他颔首道:“已经问过了,雷家说这几个月确实有人断断续续地买过大批量的火药,但是他们拒绝透露客户信息。”

“雷堂主的性子真是十年如一日。”萧七娘淡淡笑了,“有线索就好,顺着这条藤,总能摸到瓜的。”她伸手请明楼并行,有意同他细谈,明楼自然应允,两人一并往客院去了,却谁都没有出声招呼身后的陆从云。

陆从云站在原地,半晌,唇角抿出一刃苦涩的弧度。

 

“成了。”

天南紧张地凑过去问:“谷主,这次施针……怎么样?”

“一切都很顺利。”越皎温和地开口,“穆怀的状况也有所好转,暂时不用担心他会发病了。”

天南开心地笑出了小虎牙:“我可以去看看怀哥吗?”

“去吧。不过不要太闹,穆怀的病还是要以静养为主。”

“得令!”

越皎笑着摇摇头,又转向明诚:“二公子不去看一眼吗?”

明诚沉吟道:“现在进去,会不会刺激到穆教主的情绪?上回他发病,我正巧在场。”

“不会的。”越皎意味深长,“个中缘由,你见到他就明白了。”

“哦?”

明诚半信半疑进了门。

他动作很轻,脚步声几近全无,天南并没有察觉,斜倚在床头的病弱青年却立刻投来了目光,刹那凌厉,随即平缓。

明诚谨慎地站在七步之外,温声道:“穆教主,好久不见。”

天南这才回过头,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从床沿上跳下来,小跑过来拽一拽他的衣角,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同他说。

明诚微微诧异,但还是半蹲了身,让小少年能更轻松地凑到自己的耳边说话。

天南还一个字都没有说,穆长风先开了口。

他声音虚弱,语调和缓,说话速度也不快,一共也只说了三个字。但每一个字,都有若惊雷在明诚的心头炸响。

他轻轻说: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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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萧线和穆怀线——真难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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