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六·千里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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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还有一章,别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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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熹第八次问:“到底还要走多久才能到?”

明诚终于没有像前七次一样敷衍他“就快到了”,一直沉默地在前头领路的二公子在一处山壁前停下脚步:“就是这里。”

闫大夫赶紧找了个石墩坐下,一手捏着自己的腰,一手敲着自己的腿,唉声叹气:“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才不来受这种罪。

明诚微微歉疚:“抱歉,闫大夫。剑冢附近剑气太盛,连飞鸟都不常往此处过,马匹更是无法靠近,我们只能步行。你还好吧?”他关切地问着,走到近前还想蹲下身子替闫熹捶捶腿。

闫熹吓得赶紧把腿缩回来:“别别别。二公子,我歇歇就好,你不用理会我。”离开武林盟前陆从云可是叮嘱过了,不想被明庄主记上一笔,就千万别和明诚走得太近。

已过而立仍未娶妻的闫大夫虽然不太明白个中缘由,但还是下意识听进了陆从云的话,与明诚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明诚也不勉强,重新站回石壁前,双目微阖,在心中默默计算方位。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闫熹都歇够了,忍不住想走过来看一看状况,明诚蓦地睁眼,手指一弹。

劲风击出,与石壁上某处碰撞出一声闷响。

“咳咳咳……”闫熹被扬起的灰尘呛了一口,以手为扇在面前扇了几下,这才看见面前的石壁正缓慢地向一侧移开,露出一扇紧闭的石门。

石门上就写了两个字,剑冢。

笔锋张狂,墨色浓重,乍见之下兵戈之气扑面而来,威慑得不会武功的闫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明诚却没什么感觉,他探手过去在石门上摸了摸,寻到一处凹槽,便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珏,朝凹槽里一放。严丝合缝,无一处多余。

石门打开了。

明诚收起玉珏,回头看看闫熹:“闫大夫,你还能走吗?”

闫熹点点头:“没问题。”

明诚皱着眉想一想,还是嘱咐他:“一会走得慢一些,留意我的落足点。尽量不要碰到两侧的墙壁,剑冢里边机关很多,杀伤力也不小。”

闫熹虽然不会武功,但长年在武林盟供职,亲身经历过的危险不知凡几。区区一个剑冢的机关,他原本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直到他一不小心踏错一步,两侧墙壁骤然翻转露出森寒尖刀,若非走在前头的明诚眼疾手快地一扯,他保准得被整整齐齐地切成十六块。

闫大夫心有余悸地咽了一口唾沫,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情况怎么样?”

“黑塔下了追杀令,精英弟子倾巢而出,在整个南疆搜捕连翘。”

“黑塔?”明楼眉心一动,“我没记错的话,连翘潜进去的是白塔。怎么现在反倒是黑塔大肆追杀?白塔没动静吗?”

暗卫逐一禀报:“连翘替自己伪造了孤女身份,成功被白塔弟子带回去饲养蛊虫。她表现上佳,又替几位高阶弟子办了点差事,这几月已渐渐得了信任。新任圣女初初上位就能和连真斗得你死我活,也少不了她在其中献计献策。”

明楼称赞了一句:“有几分本事。”又问:“连翘行事谨小慎微,怎么会无端暴露身份?”

暗卫摇头:“个中原因连翘没提,属下也没有打探到。她托人辗转送来青竹令,也只说自己被撞破了身份,很快就会遭到追杀,希望山庄能施以援手。”

“不过属下猜测,看穿连翘身份的人正是连真。”暗卫说,“因为连翘送来青竹令的当天,连真的死讯就从白塔里传出来了。是连翘杀的。”

明楼神色微凝。

连真死了,黑塔长老的谋算被打破,恨上凶手也属正常。但出动整个黑塔的精英弟子……若只为这一件事,那就有些小题大做了。

连翘的身上,一定还藏着黑塔不想让外人得到的东西,或者,秘密。

“连翘她人呢?”

“失踪了。”

明楼转头看向暗卫,后者单膝跪下,低头请罪:“属下无能。当日虽派了人前往接应,但却没有在约好的地点见到连翘。后来黑塔的追杀令一下,连翘更是销声匿迹,再没有主动与我们联系。”

“我们也……找不到她。”

明楼把茶盏端起来,在指间转了一会,慢慢道:“你们在南疆也待了近十年,难道花这么大代价去找一个人,竟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不得不令我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

暗卫的额上冒出一点冷汗,紧着声音回答:“有线索,但是……”

明楼一挑眉:“恩?”

暗卫苦笑起来:“眼下连翘最有可能待的地方,是秋雨楼的南疆分舵。”他小心地看一眼明楼,补充了一句:“沈含章最近就在那里。属下担心贸然派人过去,瞒不过沈楼主不说,还有可能致使山庄和秋雨楼交恶。”

“沈含章。”明楼当啷一声搁下杯盖,语调沉吟,“他来南疆做什么?”

 

明诚一直是个谜。

江湖人都知道这位二公子是被收养的,但他原本姓什么名什么双亲是谁出身何处乃至后来师承何人……临渊山庄从来不提,江湖百晓生三缄其口,一干人猜来猜去,最后也得不出一个固定答案。

闫熹跟在明二公子身后,看他熟门熟路进入剑冢,看他难掩焦急直奔主院,看他在一树梅花下站定,慢慢蹲下身,握住了一双枯瘦的手。

手的主人是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原本在树下的躺椅上假寐,此时动了动指尖,睁开一双光芒内敛的眼睛,温和地看向来人。

“老师。”明诚轻轻说,“我来看您了。”

闫熹将目光移向老者的眉眼,打量片刻,终于对明诚的师承,有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剑冢第十三代传人,千机子欧佟。

欧家是铸剑世家,明台手中的春温秋筠剑就是欧家先人欧庐所铸。神兵谱里收录兵刃百余件,一半以上都是出自剑冢,即便不是欧家人亲手铸就,也与欧家门下的弟子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欧家人不仅会铸造兵刃,于机关一道也颇有所长。千机子欧佟就极少铸剑,大半的心血都花在了对机关术的钻研上,出于他手的鲁班盒精巧非常,刀劈不开,火烧不着,只有通晓开盒方法的人才能打开。天底下多少人倾家荡产,都只想从他手里求得一两件机关成品。

明诚居然是欧佟的徒弟。闫熹疑惑。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欧佟心情很好:“阿诚你来了,吃过了吗?我就说今儿喜鹊怎么叫得这么欢。”一抬眼看见站在后边的闫熹,又是一笑:“难得见你带朋友来剑冢,这位小友是……”

闫熹忙上前一礼,恭敬道:“欧前辈好。晚辈闫熹,这回是受二公子所托,前来给您看病的。”

明诚低声说:“老师,我听说您身体不适……”

“生老病死早有定数,岂可为人力轻改。”欧佟拍拍他的手背,却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坦然伸手让闫熹诊脉。忽然问了明诚一句:“你的手,是不是比上回暖了许多?”

明诚称是,将白玉环之事隐去,只说先前偶然得到一颗赤火珠,对缓解身体寒症颇有奇效。欧佟很欣慰,慢慢说:“明楼那小子对你还算上心。如此便好。”

明诚笑道:“大哥一直待我很好。”

闫熹在旁边听得唇角一搐。他还是第一回见着有人对明大庄主如此不客气,更难得的是,明诚居然也没有一丁点反应,看样子是早就习惯了。

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撞破了什么的闫大夫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拉回到指底的脉象上,半晌撤开手指,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纸笔写药方。

“尽人事而已。”闫熹很平静地打破了明诚眼底的希冀,作为医者他从不讳言生死,尤其是在一个早有心理准备的病人面前,“我去煎药。二公子,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令师吧。”

言外之意非常明白。

明诚抿了抿嘴唇,向他道谢:“有劳你了,闫大夫。”

闫熹颔首,识趣地出了门,给他们师徒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欧佟笑一笑:“阿诚,你来,扶着我,我们去院中走走。”

明诚却皱了皱眉,先去房里取了件外套给欧佟披上,一边走又一边说:“剑冢里边煞气太重,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静养的地方。老师,要不……”

“不必了。”欧佟摆摆手,笑叹一声,“大半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早就不爱挪窝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儿来得也巧,今早我刚从溪边钓了一尾大鱼,正好让为师再给你做一回最拿手的糖醋鱼……”

“老师,您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去溪边钓鱼的吗?您的腿又受不了那种寒气……”

“你看你,尽扫兴。所以说儿孙都是债,徒子徒孙也一样……”

 

十余年来身边一直有个武功高强又形影不离的兄弟兼恋人,后果就是明楼出门从不带兵刃。

所以与黑塔精英弟子在秋雨楼分舵边上的小巷里狭路相逢的时候,明庄主琢磨了一会,慢悠悠地从旁边一棵老树上折下来一段半干枯的树枝。

拿在手里轻轻甩了甩,明楼不太习惯:“有点轻……算了。”他叹息一声,明明没有分别很久,却已经开始想念无争剑,更想念佩着无争剑的那个人。

黑塔弟子不懂他的心绪,手底寒光连闪,施招就攻了上来。

明楼用指尖轻轻一弹树枝的尖梢。

铮然一声,隐作金铁之响。

明庄主缓缓笑起来。

交睫瞬目,黑塔弟子只觉眸中刺痛,一道剑光横掠,风来、电来、雷来、雨来,九天之上一切奇景,只在这一剑之间。

一剑之后,天地重归死寂。

黑塔弟子喉中咯咯作响,双目圆睁,身体僵硬了片刻,轰然倒了下去。

他甚至没能看清那一剑。

明楼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扔了树枝,转身走了。

一会还要去和沈含章打交道。

明楼有点头疼。

要是阿诚在就好了。他想。但愿阿诚从剑冢回来的时候,仍是他的阿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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