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古代AU】画龙 【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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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量风镜线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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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

明楼咬牙切齿地把手里的书信拍在长案上,犹不解恨,复又把信拿在手中几下子扯成碎片,扔到脚底用力踩了几下。

汪曼春坐在边上,下意识地往后挪动了一点位置。

真护可汗也略微有点惊讶于明楼的失态:“侯爷还请先冷静……令姐的遭遇,本汗也颇为心痛,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先想出一个解决的好法子。”

明楼恨声道:“好一个王天风!我同他势不两立!”

“没能安全护送修宜郡主抵达帝都,是本汗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不过侯爷也别太担心,平西侯府和靖北侯府几代修好,王天风作为侯府长史,应该暂时还是不会伤害……”

“可汗有所不知。”明楼打断他的话头,“那王天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我与他一向不和,这回家姐落到他手上,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再者平西侯府这些年的境况可汗也是听说过的,那三十万平西军明面上说是姓陈,但除了一个瘫痪在床的侯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郡主,陈家还剩了什么?他们自个引狼入室,现在还能拿什么去动摇王天风在西域都护府的地位与权威?”

“侯府长史?”明楼冷笑,“只怕他的野心可不止于此吧!”

真护可汗沉吟道:“虽说是这样,但王天风的手腕本汗也早有耳闻,这般一个人物,目光应该不至于如此短浅吧。劫持修宜郡主,除了给侯爷难堪之外其实起不到什么实质影响,不管不顾的撕破脸皮,自己没了好名声不说,他就不怕给平西军招来什么恶果吗?”

明楼冷哼一声:“这个疯子算计人心玩起阴谋诡计来还是有两下子的。”他对着上座的真护可汗拱一拱手:“世人皆知,我明楼杀了大历的皇帝,转投可汗麾下为白戎效力。明眼人自然都知道谁才是真命天子,但这天底下却从来是愚昧者占了大多数,他们看不到大历气数将尽,也看不到可汗雄才大略,只会一味说着那所谓的‘忠君大义’直至进入坟墓。王天风不过是看穿了这些人的卑鄙与浅薄,并加以利用。”

“此话怎讲?”

明楼道:“王天风与我有私仇,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他在这个关头从可汗派出的使臣手底下劫走家姐,却是名正言顺的把个人恩怨上升到了家国大义的高度。我明楼本是受害者,但天下人却只会拍手称快,只因王天风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给一个他们认定的‘奸佞背主’之人以莫大的羞辱!”

“家姐若是迫于他的威胁与我反目,旁人也只会说是他的高风亮节感化了家姐;家姐若是宁死不屈,他反手就能打着诛奸除恶的旗号杀了家姐,到时天底下谁会说他做得不对?王天风这是把我明家放在脚底下踩!踩了一脚还不够,还要踩着明家给自己塑个金身!”

“他做梦!”

明楼越说越急,说到最后反手就从袖底拔出短刀,狠狠劈断了身前的长案,霎时一声巨响,木屑飞溅,连真护可汗离得那么远,都不禁惊了一惊。

汪曼春内心不知有多痛恨明镜,又有多痛快她落在了明楼的死敌手里,但明面上还是一径劝慰:“师兄别气了,气大伤身。那王天风就是再不识好歹,多少也得顾忌一下您在父汗面前的地位不是?三十万平西军说着好听,追根究底也不过就是些老弱伤残,哪里敢跟咱们白戎硬碰硬?想必也只是明面上威胁一下,装的好看一点罢了。”

明楼却像是被她点醒了一样,连声对真护可汗道:“曼春说得对,那王天风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若是可汗能以强兵压境,他不仅会安然无恙地送回家姐,还会在您的马鞭下乖乖低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西域大片疆土,可汗定能唾手而收入彀中!”

真护可汗眸色一深,还没来得及说话,明楼却立刻自己否决了自己:“不,不成,眼下实在不是一个用兵的好时候。”他深深吸了一口,强行让自己回复了往常的平静,“是在下失态了,可汗万不能因在下一时的失言而动摇江山大计,还请您忘了刚才的那席话吧。”

真护可汗这才缓缓笑起来,眼底的暗色散去了大半:“侯爷这才是真性情,亲人有难,口不择言,这都是常事,本汗不会责怪你的。”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侯爷刚才说……眼下不适合动兵?可否细说,本汗愿闻其详。”

明楼整一整衣摆,重新坐回位子上,开口道:“此时对西域用兵,无论成或不成,都有三处不妥。”

“其一,帝都距离西域路途遥远,即便是轻骑兵一来一回也要耗上不少的时间。眼下尚未到粮食收获的季节,前往江南调粮又费时费力,帝都及周边城池存粮本就不多,若是再匀出一部分充作军饷,只怕今年冬天会特别难熬。”

真护可汗点头道:“不错,昨日已有人向本汗报告,说是帝都粮仓即将告罄,要本汗早做打算。”

明楼道:“从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骁勇如白戎骑兵,若是饿了肚子只怕也打不好仗,而西域那边正好可以以逸待劳,时间拖得越长对可汗越不利。”

真护表示赞同:“还有呢?”

“其二,大军一旦西行,必定要经过连云关,而连云关一旦落到心怀不轨之人的手里,关内关外立成两方天地。关外的人被截断了辎重军需,关内的人也成了瓮中之鳖,任人鱼肉,此后再分而击之,胜负则未可知也。”

真护可汗颇有不屑之意:“区区一个连云关,本汗能打下一次,自然也能打下第二次。再者,连云关里亦有白戎守军,侯爷的担忧恐怕也太过了些。”

“可汗万不能这么想。”明楼肃然道,“先前能拿下连云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家师早投英主,与您里应外合。”说到这里他温和地看一眼汪曼春,后者回他一个笑容,“连云关是兵家必争之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即便最后您能再度将其拿下,要么就要耗费长久的时间,要么就得付出沉重的代价。在下所说,绝非虚话,往前推个几代,连云关也屡遭外敌侵袭,但最终都能屹立不倒,足见其确有不寻常之处。”

汪曼春在旁边作证:“父汗,师兄说的没错,连云关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抵御骑兵才修筑的,到时候万一有贼人把两边城门一关,也不出战,一味坚守,我们也很难拿他们怎么样。”

真护可汗沉吟道:“若是本汗亲自领军坐镇呢?”

“这就是在下要说的第三个不妥之处了。”明楼笑道,“可汗用兵如神,又颇通兵法,到时振臂一呼,天下何处不闻风而降?但恕在下直言,您在眼下这个关头,如非必要,断断不能离开帝都。”

“这又是什么缘故?”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历立朝两百余年,如今面上是降了,但私底下却未必安稳,尤其是在这帝都之内,更是处处潜藏着妄想复国的前朝余孽。可汗一旦离开帝都,这些人没了忌讳,立时就能顶破了天去,虽说未必能成功,但后续处理起来也会相当麻烦。”

“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明楼微微低了低眉眼,放轻了声音,“几位王子那里,只怕也是暗潮汹涌。”

“欲望是人的天性,这些天的事情想必您也知道了一些。一旦您离开帝都,等于是把一大块金子放在一群乞丐面前,到时候的形势,只怕会脱离您的掌控。”

真护可汗面色阴沉:“这群不肖子……他们还敢翻天了不成?”

明楼淡淡道:“他们不会,可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比如左右贤王……”他适时地打住后半句,又道:“毕竟,相较于可汗您,年轻气盛经验不足的王子们更好掌控,不是吗?”

帐中静默了片刻,真护可汗冷哼了一声,对着明楼缓和了脸色:“侯爷为本汗尽忠的心意,本汗都清楚。你放心,虽然眼下本汗不能替你向平西军讨回令姐,但本汗答应你,一旦局势稳定,立刻挥师西域,杀他个片甲不留!”

明楼站到正中央深深一礼:“多谢可汗。”

真护可汗点点头:“侯爷先回去休息吧。阿依娜,你留一下。”

明楼顺从地出了王帐,真护可汗盯着帐门沉思了一会,忽然转头问汪曼春:“阿依娜,你怎么看?”

汪曼春说:“靖北侯言辞在理,一心为父汗考虑,女儿觉得……应是忠心的。”

真护可汗淡淡道:“忠心是忠心,不过小心思也不少,既想被本汗重用,又想在本汗那几个不肖子里左右逢源,倒真是个圆滑之人。”说着说着却笑了,“圆滑些也好,人就是得有弱点才好掌控,这个明楼,在大历当了那么多年的人上人,权欲心倒养得不小。不过,只要他能干又忠心,这点甜头,本汗也愿意给他。”

汪曼春不敢接这个话题,只道:“那明镜那里……”

真护可汗漫不经心:“派些人去让修宜郡主死在西域,对外就宣称是王天风下的手——这么一来,靖北侯也就更没有退路了。”他瞥了一眼汪曼春,“就交给你办吧,本汗记得你同她有仇。做得干净点。”

汪曼春眸底喜色一闪:“谢父汗,女儿定不辱命。”

“对了,”真护可汗又道,“靖北侯说得也有道理,连云关十分紧要。你去西域的时候带上本汗的金令,调动外黄、垂陇、彭衙三城的一部分守军前往连云关,加紧防备,内部更是得细细盘查,任何不安分的人就地格杀,不必请示了。”

“是。”汪曼春应道,“那此后是否要再抽调兵员对那三城进行补充?”

“不必了。”真护可汗摆摆手,“三座无关紧要的小城,没地没粮,离帝都也不远,真要有人闹事,派兵镇压也不过一日的功夫,不用费心思了。”

 

将领们鱼贯而入军帐,一直看着沙盘的明诚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见过二公子。”

“不必多礼。”明诚示意他们走到近前,目光感慨地扫过一圈,“多年不见,诸位将军可好?”

当先一人笑道:“该吃吃,该睡睡,该训练训练,咱们这些大老爷们还是一样的糙。倒是二公子去了帝都,这么些年下来竟白了不少,先前一眼看过去末将都不敢认了。”

明诚好笑地挑了挑眉,就听另一人接口道:“不过白归白,二公子的身手可是一点都没落下。”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轻轻嘶了一声,“哎呦喂,那一下打得可真疼。”

“没个正形,当心教坏了后辈。”明诚用手中竹简象征性地敲了敲他的肩头,目光转向人群的最后,“这位就是莫小将军了?不得了,英雄出少年,果然如信中所说一表人才。”

莫珲冷冷淡淡地迎上了明诚的视线。

众将笑道:“二公子别见怪,这小子一向不爱说话。不过打起仗来确实很有一套,别看他现在才十五岁,半年前可是连着打赢了白戎几次,上了战场简直就是头狼——可惜功劳都被汪家那群混账玩意抢了。”

明诚点点头:“无妨,该有的早晚都会有。”他又看了莫珲一眼,把目光放回沙盘,“召集令发出去了吗?”

“前段时间一收到侯爷的信,咱们就立刻发了召集令下去,这些天也陆陆续续得到不少回音。”有人叹息了一声,“可惜当年靖北军被打散得太彻底,有的弟兄断了音信,有的弟兄相隔太远已经赶不回来,还有的……分派到漠北各地,之前那场败仗里也都战死沙场……”

明诚眼底一涩,轻声道:“眼下召回了多少人?”

“加上我们这几年暗地里招募的一些新兵,一共……十七万。”

当年并肩作战的三十万明家军,如今只剩这十七万……或者,还不到十七万。

明诚闭了闭眼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依你们看,战力比之当年如何?”

众将互相看看,都不禁苦笑:“自是比不得全盛时期,能有十分之七八已是万幸。”

虽然早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明诚就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真正听说这个消息,他还是觉得心里凉了一凉。

这么看来,先前的计划就得作废了,这样的兵力去对上白戎精兵,顶多能比平西军多撑上一个月——还不一定能牵制得住金羽三卫。

既然做不到正面迎敌,那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明诚沉吟了一下,从手边拿过一枚小旗,轻轻插到了沙盘上——这是他们的备选方案,但明楼也千叮咛万嘱咐,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冒这样的险。

“扬汤止沸,不如去薪。”

众将定睛一看,大惊:“二公子这是……”

“你们去挑选出五万名最精锐的轻骑兵,每人带上一个半月的干粮,检查好兵器和甲胄,牢记地图,三天后随我出发。”明诚的手指在沙盘上方划动,神情冷静,“从这里深入漠北,潜藏行踪直奔王庭。白戎的青壮年为了攻下大历已经倾巢出动,王庭里只有老人、妇女、孩子和牛马,必定无力抵御外敌,而一旦大本营遭到威胁,真护必会派兵北上相救。只要能让他派出金羽三卫,我们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立时有人反对:“漠北环境恶劣,白戎王庭又逐水草而迁徙,我们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一旦在半途迷失,只怕会伤亡惨重。”

明诚说:“这个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到时会有人替我们带路的。”

“五万精兵,即便能攻下王庭也绝对不会轻松,届时对上金羽三卫,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谁说要攻下王庭了?”明诚笑一笑,“王庭抢下来对我们来说又没什么好处,我的目的只是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生命和财产受到严重的威胁,进而十万火急地向真护求救。正面对上金羽三卫?我也并没有这样的打算。牵制他们,甚至拖死他们,才是我们眼下最需要做的。”

“这个恐怕很难实现。”有人皱眉道,“靖北军虽然也擅长奔袭,但到底不如金羽三卫熟悉地形,漠北又是大片平原,掩体极少,二公子要怎么做到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同他们捉迷藏?”

明诚抬头朝人群中瞥了一眼,意味深长:“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众将沉默半晌,最后只得道:“既然二公子主意已定,末将也没什么话可说。只此一条,您千万得保重自己,您要是有什么好歹,回头咱们在侯爷那里可没有好果子吃。”

明诚道:“诸位放心,这个计划大哥也是心里有数的。”他的手指又在沙盘上几处点了点,“还要劳烦各位将军,各领了兵在这几处设好埋伏,到时候我会把金羽三卫引到此处,咱们四下夹击,狠狠扒他们一层皮下来。”

诸将纷纷领命,明诚又道:“白戎入关之前,兵部那边就弄到了一张新式的兵器图纸,也顺带研制出了一些针对骑兵的小玩意。帝都城破之后我把那些送到了漠北的秘密工坊,这几天那边应该就会把成品送过来,你们有空多琢磨一下怎样才能发挥更大的杀伤力。”

众人意会,嘿然道:“二公子的意思咱们明白了,这金羽三卫横行久了,也是时候让他们跌个大跟头了。”

明诚点头笑了笑:“那诸位就先去挑选兵员准备干粮吧。莫小将军,你留一下。”

莫珲定定看了他一会,低头应道:“遵命。”

军帐内的人都走了个干净,明诚对他招招手,温声道:“不用站那么远,我有话问你。”

莫珲警惕地挪过去,就见明诚伸手指了指沙盘,问他:“三日后你来带路,时间紧迫,咱们得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王庭。有问题吗?”

“有。”莫珲面无表情,“我不认路。”

“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难道说忘就忘?”

莫珲一惊,下意识去按腰侧的刀柄,被明诚用竹简轻轻巧巧地抵住。

“不用紧张,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明诚笑了一笑,“也不用猜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些年我人虽然不在漠北,但靖北军哪一个新丁不用过我的眼?你没有发觉自己的长相和你的父汗分外相像吗?”

“我没有父汗。”莫珲眼神一厉,“我的母亲是汉人,我也是汉人,我跟白戎那群畜生没有半点关系!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杀光!”

“那你就更应该带我去王庭了。”明诚说,“白戎这么多年在边关掳了数不清的良家女子充作奴隶,和你母亲有一样遭遇的人不知有多少,你不想救她们出来吗?”

莫珲说:“你不必激我,你这一去为的不过是调虎离山,五万轻骑自保尚成问题,又怎么可能有余力护送王庭那些汉人奴隶们回归家乡。”

明诚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一个面向,轻声说:“你看。”他指着沙盘,在整个漠北大地上虚虚勾勒出一个轮廓,“如果漠北都护府重新建立起防线,那么从这里到这里,都可以成为我们进攻白戎的前哨,漠北无王庭,也再不会是一个空喊的口号。到那时,大历的铁骑长驱直入,耻辱会被洗刷,同胞会被解救,而我们的后人也再不会有这样的悲惨的遭遇。这不好吗?”

莫珲眼底异彩连连,又强行按捺:“你这说的也不过是一句空话。”

“不。”明诚眼底满是深意,“十年之内,我说的话必定会被实现——前提是,我们得先打好眼下这一场。”

“我凭什么相信你。”

“筹码已经摆上桌,下不下注,那是你的事。”明诚转身走开,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出去吧,三日后来不来都由你。”

莫珲站在原地,眼底明暗不定,半晌,蓦地掀了帐门,一言不发就走了出去。

 

汪曼春没有在西域都护府找到明镜。

因为明镜此时此刻根本就不在西域,她也不是被王天风半途截住的。在平西军到来的时候,白戎使臣连同一小队白戎骑兵已经被她和她的亲兵们制服,正被押着跪在地上听候她的问询。

明台领着小股精锐心急火燎地冲上来,却被明镜扫过来的一眼吓得赶紧滚鞍下马,赔着笑蹭上前给郡主大人捏肩捶腿:“大姐,您没事吧。”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我能有什么事?”明镜白他一眼,“你现在也长进了啊,要不是阿诚提前给我捎了话来,你这是想吓死我吗?”

“大姐息怒,大姐息怒。”明台眨巴眨巴眼睛,“我可想您了呢!您想不想我?”

明镜绷不住,最后还是笑了:“想,姐姐最想你了。”

明台嘿嘿笑道:“那……大姐,您看……现在随我去西域?”

“去什么西域。”明镜垂下眼睛替他拍平衣领,似是无声叹了一口气,“姐姐还有事情要去做。”

明台急道:“您有什么事尽可以吩咐我去,这个世道这么乱,大姐您去哪可都不太平。”

“就是因为不太平才要去。”明镜摸了摸幼弟的脸,又是心酸又是骄傲,“我的弟弟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我一个做长姐的,又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去冒险,自己却躲在大后方?再说了,我靖北明家世代英烈,即便是个女子,也一样有报国救难之心,避居桃源,苟延残喘,从不是我明氏家风。”

明台抓住她的手,咬牙道:“可是……”

“不必说了,姐姐心意已定,你这就……”她说到一半,忽然顿住,视线越过明台,遥遥落在数步之外,眼神忽然颤了一颤,“他……”

明台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大姐,这是我的老师王天风,平西侯府的长史,这回是受阿诚哥之托想要救下您的。”

明镜慢慢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那倒要好好谢谢王长史了。”她不再看王天风,又匆匆嘱咐了明台两句,态度坚决地招了亲兵们就要走,明台拦不住她,一双眼睛巴巴地去看王天风。

王天风沉默了一下,在明镜牵着马经过身边的时候,他忽然问道:“你想去江南筹措军需?”

明镜抿了一下嘴唇,应了一声,王天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她:“南边瘴气重,这个你带上。”顿了顿,又说:“那位现在应该在定南军里,你之后……直接跟着大军去帝都。”

明镜把瓷瓶接在手里,忽然问他:“明楼的计划你也知道?他是不是打算……”

“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王天风退开一步,不再看她,“郡主请。”

明镜手指微微收紧,片刻后,拂袖而去。

明台觉得有点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老师?”

“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

“没……”

“那还不快去,赖在这里做什么?”

明台苦着脸:“哦。”

 

“到了。”领路的副将板着一张脸,“朱将军就在前面。”

马上的青年一笑,翻身下了地,还不及站稳,朱陵就迎了上来扶住他的手臂,眼底有抑制不住的欣喜的泪花:“这难道就是小公子……”

目光落在一双玄色的鞋面上。

黑底,云纹,掺了金线,绣了龙头,只有先代定南侯夫人才会的独门手艺。

朱陵见过这双鞋——在十几年前,当时一个孩子的满月宴上。

那个孩子,是先帝第十八个子嗣,他的母亲是先代定南侯夫人的胞妹,他在九岁的时候被先帝立为太子,没过多久先帝山陵崩,他在靖北侯的扶持下登上皇位,帝号“长宁”。

这个孩子,应该已经被靖北侯杀死并割下头颅,被送到真护可汗的面前,成为白戎攻下帝都后最得意的战利品。

朱陵慢慢放开了手,慢慢退后了几步,眼神也慢慢地冷下来。

小皇帝微微一笑:“朱将军见到朕,很惊讶吗?”

“陛下。”朱陵冷冷地说,“您该知道,定南军不欢迎您。”

小皇帝笑眯眯地拢起手:“你不想知道你们家小公子的下落了?”

“你!”朱陵一滞,“你把小公子怎么样了!”

小皇帝看了他一会,慢悠悠道:“站得挺累,不如我们进去细谈?”他见朱陵一脸不情愿,也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如果你坚持要赶朕走,那也无妨,只可惜定南侯最后的血脉……”

朱陵咬牙,让开一条路,一字一顿:“陛下请。”

 

天色微亮。

明诚清点完人数,余光瞥见有人慢吞吞地牵着马,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他笑起来,翻身上马,一声清喝。

“出发。”

 

[1]房宿,一般认为是青龙的胸房,又称天驷,可指代良马和贤才。天驷见而陨霜,陨霜而冬裘具,这里有提前为将要发生的事做好准备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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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再也不用猜小皇帝死没死明台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还剩三章可我觉得还有一大堆剧情没塞进去_(:зゝ∠)_好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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