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六·千里镜·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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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线bug很多,全文完结后会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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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写满字的纸被拍上书案。

萧七娘手中笔锋不停,只用余光略略扫过去一眼,口中淡淡道:“我记得从前就教过你,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陆从云充耳不闻,一字一顿地问她:“七姐,这是什么?”

萧七娘一边在文书末尾用朱砂勾出几个名字,一边回答:“如你所见,这是一张药方。”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萧七娘终于停笔,抬头,平静地对上陆从云的双眼,“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否则你也不会带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里。”

陆从云反反复复地看她,试图从这张熟悉的脸上捕捉到一点情绪波动,后悔、愧疚、歉意、痛苦……什么都好。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他自嘲地笑起来,嘴角泛起苦意:“七姐,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可靠吗?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你宁愿告诉闫熹,也不肯透露给我半句吗?”

萧七娘没有开口。

陆从云自顾自地接下去:“要不是闫熹被明诚带去剑冢,盟里的账本也不会交到我手里来;要不是无意间翻了翻账本,我也不会发现盟里对好几味药的需求量出乎意料的大;要不是……”他哽住了,平复了好一会气息,才慢慢道:“闫熹走得匆忙,新拟的药方随手压在笔架下,我没费多大的劲就找到了。七姐,闫熹最近只诊治过一个病人,这药方到底是为谁准备的,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七姐。”陆从云低声唤她,“你拒绝我、疏远我甚至赶我走,我都能忍受,我都不在乎,但你不能、不能连这种事情都瞒着我。你的身体差到这样的地步,不得不靠大量服用剧毒之物来延续生命,可是在我面前你从未提及只言片语——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从我第一次跟着你踏进武林盟至今,已经有十九年了,这十九年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说要我当你的家人,可是你问问你自己,七姐,你真的有把我放进心里、真的有把我当成家人看待吗!”

“从云。”萧七娘叹了口气,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脸颊。陆从云盯着她,心里复又生出几分希冀来,不想她的下一句竟是:“把药方放回去吧,剑冢那边传信来,说是闫熹已经动身回盟了。别让他找不到自己的东西。”

一颗心慢慢地凉下去。

陆从云退了半步,半晌,哑声道:“不用担心,他暂时回不来。”

萧七娘微微蹙眉。

“七姐,我好歹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该学的不该学的,我到底都学会了。”陆从云别开眼睛,“我一收到剑冢的消息,就猜到闫熹是想起了这张被他随手搁置的药方,因为害怕被我看出什么端倪,这才匆匆忙忙往盟里赶。没关系,自会有人在路上拦住他,拖慢他的脚步。”

萧七娘并无惊异之色,神情不知欣慰多一些还是赞赏多一些:“从云,你这几年长进许多,这样很好。”

一拳打在棉花上是什么滋味,陆从云眼下便尝到了。

仿佛哪里都麻木,又仿佛哪里都在痛,不知是因为眼前人糟糕透顶的身体状况,还是因为她永远淡漠、无论对人还是对己的处世态度。

再沉重的生死,再刻骨的爱恨,于她眼底从未留下痕迹——陆从云想:那么,我呢?

我对你来说,又到底算什么?

陆从云以为自己该恨萧七娘,但是最后他发现他最恨自己。

恨这十余年的挣扎与追逐到头来不过幻梦一场,恨这半生自诩看破人心世情却从未看破情障,最恨……明明一直陪在身边,明明从未转移视线,却竟然连心上的那个人正一步步走向生命的尽头都未曾发现。

可笑。可笑至极。

陆从云转身朝门外走去。

萧七娘叫住他:“从云,你要去哪里?”

“落霞山、祭司塔,哪里都好。”青年一手拉开房门,背影单薄得像一张纸片,“你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就是因为顾忌这两处的反应吗?没关系,我去解决。”

“你疯了!”萧七娘从书案后绕出来,“你是有把握打败穆怀,还是觉得自己能抵挡南疆蛊师的手段?”

“这么多年……我早就疯了。”

陆从云语声萧索,末了轻轻一笑,一笑间苍茫岁月于眼底无声流过,昔年枝头繁花,一瞬谢却春华。

萧七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站住。”她说,“回来,把门关上。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今早你出去收信了?”

明诚点点头:“是。明台说他们在路上碰见了闫大夫,正一道往武林盟走。”

欧佟奇道:“他们怎么会遇上?”

“我离开之前把天南交给了曼丽照看,不过她和明台都是生手,没几天就把人给照顾病了,据说病得还不轻,寻常大夫医不了。正巧闫熹拿了青竹令去山庄旗下的商号里借马,这么一来马没借到,反倒被明台拽着去救治天南了。”

欧佟疑惑地问:“闫大夫不是有急事赶着回武林盟吗?这么一来会不会误了他的事?”

明诚道:“天南的情况已经好转不少,我也回了信给明台,让他不要太为难闫熹——武林盟有萧盟主和陆堂主在,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大篓子。”

“说得也是。”欧佟微妙地顿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明诚慢慢停了手底的动作,声音轻了几分:“大哥……也来信了。”他看向欧佟,苦笑:“大哥也知道了秦素的身份,连翘撞见她和黑塔长老在连真的住处会面,这才暴露了身份。她原本打算挟持连真,谁知秦素连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都不顾惜,若非连翘提前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又恰好于重伤将死之时撞见沈含章,只怕她也难逃此劫。”

欧佟默然,明诚低声问:“老师,萧盟主让你监视秦素,到底是想让你从秦素那里看见什么?”

“你觉得呢?”欧佟反问了一句。

“萧盟主她,真的对秦素的身份一无所觉吗?”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秦素是白塔圣女。”萧七娘淡淡道,“不用拿那样的眼神看我,那个时候白塔还是很安分的,就连黑塔也夹着尾巴过日子,从来没踩到过武林盟的底线,张狂的反倒是朔月教。但即便是朔月教,我也没有随便就杀上落霞山找左右使的不痛快,既然如此,秦素一个白塔圣女,我又有哪里容不下?”

陆从云皱眉:“秦素涉足江湖的时候,是以履霜谷谷主的名义。”

“医毒不分家,履霜谷和祭司塔素有来往,这并不是非常隐秘的事。”萧七娘补充了一句,“很正常的切磋往来,别想那么多。”

“那……活蛊人计划……”

“活蛊人计划从头到尾都是黑塔的谋算,白塔一点也没有插手——当然,秦素以个人身份介入不算在内,但是我当年也并不知道她在其中有份。我清查的时候,的确没有抓到白塔的尾巴,更看不见秦素的痕迹,也就没有理由向她出手。”

陆从云不太相信:“就算没有证据,心中难道也一点怀疑都不曾有?”

“有。”萧七娘说,“二十多年前我初掌武林盟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秦素——比活蛊人计划开始得还要早。所以欧杭在世的时候,我就请他设下了千里镜。”

陆从云微微睁大眼睛:“竟然那么早?那……二十多年,也应该有所发现吧。”

萧七娘缓声道:“不,从云,你理解错了。我要找的,并不是她的罪证,而是她的命门。”

 

“萧盟主不是一个不懂变通的人,否则武林盟也不可能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欧佟慨叹道,“如今她行事一切靠证据说话,那是因为江湖还算太平,同时武林盟不能埋下独断专行的祸根。但你以为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那就错了,那时候萧盟主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远不及后来稳重,完全是不服就打到你服,偏偏还真没人能打得过她。”

明诚微讶,随即表示理解:“武林盟初期的处境确实不太好,一力降十会是最省力的法子。”又问:“那她迟迟不对秦素动手……”

“因为她不是秦素的对手。”欧佟平静地说,“东萧西秦,武林双璧。并称了这么多年,总归还是有高下之分。”

 

“真正论起武功造诣,其实我与秦素只在伯仲之间。如果拼死一搏,未尝不能斩她于剑下。”萧七娘难得露出一点无力来,“但是,秦素她……白塔的圣女传承,非常奇特。”

陆从云没听懂,萧七娘想了想,道:“我很多年前,曾经将剑刺进她的内腑,又用掌力震断过她的心脉——我看着她断气的,但最后她还是活了下来。”

“怎么可能?”

“我原本也不相信,直到秦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萧七娘叹息,“欧杭身上的长生蛊,虽然时效不长,但真的论起来,不也是世间罕见的灵药吗?秦素出身白塔,又贵为圣女,服用了什么东西都不稀奇。”

陆从云忽然道:“你想用千里镜找出她的命门——你知道她变成这样的原因?”

 

“白塔圣女的继承仪式非常简单,只要在满月之夜虔心祷告,然后喝下一杯所谓的‘神酒’就足够了。据说只要喝下一口,就能得到月神的眷顾。”

明诚说:“我听说过。”

欧佟笑了笑:“世间哪有那么神奇的东西?那杯‘神酒’,其实就是一种子母蛊的子蛊幼虫形态,幼虫在圣女体内生长繁衍,最后连圣女本身也作为‘蛊’存在了。母蛊活着,圣女就很难死去。”

“子母蛊……”明诚皱眉,“也就是说,想要杀死圣女,必须先找到那只母蛊?”

“不错。其实蛊的寿命很短,白塔圣女的轮替也一向很频繁,但是秦素……”欧佟摇摇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得这么长久的白塔圣女。”

 

“这大概与她从欧夫人腹中带走的那个孩子有关。”萧七娘语声平淡,“长生蛊……父亲服用了这等奇物,孩子说不定也有过人之处。秦素能多活上这么些年,只怕是拿那个孩子做了不少试验,这才窥出一点延寿的诀窍来。”

陆从云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些,”他低声说,“与你的病情有什么关系吗?”

萧七娘不答反问:“从云,如果我告诉你,杀了秦素我也会死,你会怎么决定?”

陆从云瞳孔微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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