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破愁须仗酒

最是人间留不住

【楼诚|武侠AU】并辔

【卷三·明月珠·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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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晴晴!祝版聊小组越来越好!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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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重新穿过地道,回到荒岛的岸边。

远远看了一眼,明诚挑了挑眉:“大哥。”

“恶来号?”明楼也有些惊奇,“这艘船应该正在休息期。”

浅水滩上停靠着两艘外型近似的大船,船身上都用特殊的漆画上了临渊山庄的徽记,一艘正是先前被凿穿而不得不停下修整的飞廉号,另一艘,却是按理本不该出现、却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恶来号。

“过去看看。”明楼说。

没走几步,恶来号上边下来几个人影,目的性明确地朝这边迎上来,当先一人,竟是满脸紧张表情的明台。

小少爷冲过来,粗略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哥,阿诚哥,你们没事吧。”

明诚不明就里:“你怎么……”

“哎呀说来话长。”明台拿袖子抹了把汗,皱着一张脸,四下看了一圈,才小声同他们说:“你们听说了吗?江流岛出事了!”

不算意外的一个消息。

明楼沉声道:“出什么事了?仔细说一下。”

明台说:“其实你们没走两天,东海那边的消息就传过来了,说是江流岛不知被谁潜了进去,埋了火雷,然后被……炸沉了。”

饶是早知此事的两兄弟也不禁一惊:“沉了?这么严重?”

明台点点头,心有余悸:“东海原先封闭得很,这下子出了一桩大事,有些消息也就流了出来。据说江流岛最初也很不安宁,海上随便来一次暴风雨就差点岛毁人亡,还是后来江家人依着奇门遁甲布了个护岛大阵,这才稳住了整个江流岛。结果这回,有人恶意上岛埋了火雷不说,危机时候江家竟也没人出面,这才使得江流岛落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明诚默然片刻,轻声问:“伤亡如何?”

明台不忍道:“除了当地住户之外,还有一些提前登岛参加拍卖会的客人——千余人,无一生还。”

阖然一寂。

世事的沉重和苍凉裹挟了犹带震颤的悠长钟声,如洪流般滔滔而来,一瞬间袭击了毫无防备的心灵,任你高墙深垒,一样溃不成军。

明诚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低声说了一句:“好狠……好狠的心。”

明楼握住他,眼底愤怒和悲悯混杂而过,心间狂风骤雨,面上云淡风轻。最后话未出口,只余叹息:“比人心,山未险。”

明台默默在袖子里掏了掏,递给他一封信笺。

明楼看了几眼,神情凝重起来。

“怎么了?”

明楼把信扬了扬,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陆从云写来的。”

“说了什么?”

“让我们别管江流岛的事。”

明诚眼神一深:“他什么意思?”

明楼摇摇头:“反反复复只写了这一件事,连原因都没有说明。”他收起信,意味不明地看向明诚:“所以,我们管还是不管?”

“大哥早知答案,又何必再问。”明诚轻声道,“上千条人命被人视作蝼蚁——是可忍,孰不可忍?”顿一顿,他又说:“其实该奇怪的是,为什么萧盟主会坐视陆从云写下这样一封信。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

“所以要管,却也不能马上管。”明楼说,撇开这个话题不谈,“我们回去再说,此事从长计议。”

明台见状,便接着先前的话说下去:“大姐听说了江流岛的事,当时便急坏了,生怕你们有什么万一。我看她紧急派出了恶来号,还想着自己跟船出海,便劝她留在庄里坐镇,由我来寻你们——曼丽也跟着来了。”

听着前几句话两个哥哥都颇为欣慰,明楼难得给了幼弟一个赞赏的眼神,说了一句:“长大了。”结果听到最后,明诚脸色就不太好了:“你带她出来做什么?”

明台小声给自己辩白:“我这不是……拗不过她嘛……”

一向对弟弟和颜悦色的明诚这回拉下了一张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明台一眼,没好气地问:“她人呢?”

明台委屈地朝身后指了指。

后边转出一个娇小的人影,粗衣布服不掩颜色,眨了眨眼睛,一笑:“阿诚哥。”她跳过来拽明诚的衣角,语气轻快:“你别怪明台了,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所以才坚持同他一起来的。”

明诚遗憾地说:“来太早了,糖都没买。”

“我找你又不总是为了糖。”于曼丽辩驳了一句,小声说:“我们去那边说吧。”她往旁边的角落示意了一下。

明诚回头看了一眼,明楼点点头:“去吧,别走太远。我再问明台几句。”

“好。”

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明诚问:“什么事?”

于曼丽松了手,犹豫了一下:“我们出海前,我又去了一趟秋雨楼。”她轻轻说:“沈灵宝给我传了信,说他快死了,临死前有点事情想告诉我。”

“告诉你?”

于曼丽点头:“虽是这样说,但我听完之后觉得,他大抵是想借我的口告诉你。秋雨楼的信息渠道五花八门,我们和祭司塔的关系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他说了什么?”

于曼丽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他:“阿诚哥,沈家师兄妹的关系你知道多少?”

“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明诚说,“先前听沈素质说起过一些,剩下的……也差不多猜到了。”

“沈含章是受到沈灵宝的胁迫,才不得不说服太上长老把沈素质嫁给他。”于曼丽说,“但是起初两年,沈灵宝确实谨守承诺,他没有动过沈素质一根手指。他娶了她,这就足以报复她,也间接的折磨了沈含章。”

明诚颔首:“但是沈素质身上的伤……”

“沈灵宝开始对沈素质动手,是在太上长老过世以后。”于曼丽慢慢道,“因为他发现,太上长老的死,竟然和沈素质有关。”

明诚抬起眉眼。

“沈灵宝是一个很……总之,他心肠颇为毒辣,但是,他却非常在乎非常敬重自己的授业恩师,也就是秋雨楼先前的那位太上长老。”于曼丽蹙着眉,“太上长老过世,旁人都以为是病逝,独他觉出一些不对劲来,查探了许久,发现太上长老的死,竟是因为中了毒。”

“那毒是沈素质下的?”

“那个时候,沈灵宝认为是。”于曼丽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又拽住了明诚的衣角,“太上长老所中的毒,来自于一对白玉环。”她先前听明诚提起过连家的相关事项,联系上此事,或多或少忆起了过往的阴影,“而那对白玉环,正是沈素质送给太上长老的。”

白玉环。

明诚一瞬间想起了连翘,想起她说,死在白玉环下的人,并不只有她的生母。

那么,还有谁?

“武当的守阳真人、点苍的白眉掌门、秋雨楼的太上长老……”

秋雨楼,太上长老!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一根细细的线,就此轻轻地串了起来。

明诚慢慢吐气。

“沈灵宝还说了什么?”

于曼丽道:“沈素质送白玉环是在出嫁后,那时她与太上长老关系冷淡已有一年,送出礼物的时候,沈灵宝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低头,想借着这个由头修好,便也没有在意。结果他查到白玉环上竟有剧毒,便认定是沈素质不满太上长老的主婚,这才下毒报复——从那以后,他才开始对沈素质动手。”

于曼丽默然一会,补充了一句:“后来他发现,沈素质的确不知情……但事已至此,何谈挽回?何况,沈灵宝也并不是愿意挽回的性子。”

明诚沉吟许久,忽然问:“沈素质死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于曼丽神情复杂,低声说:“沈灵宝告诉我,沈素质向履霜谷买了一种必死之药,两份,一份下在沈灵宝身上,一份被她自己吞了。她离开秋雨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活着回去了。”

“杀沈灵宝是意料之中,自尽……”

“她原先是不打算自尽的,但是沈灵宝告诉了她太上长老的死因。”于曼丽攥紧了手里的布料,眼神带着些微的茫然,“太上长老之于沈家三兄妹,是师更是父,弑亲的痛苦——即便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又如何能轻易摆脱?沈素质被折磨了数年,早存死志,听闻此事,更是万念俱灰。”

明诚抿紧了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听得于曼丽近乎自语地感慨:“都一样……人生实难,死如之何……”

“不要胡说。”明诚斥责了一句,末了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叹息,“让咱们家小少爷听到你再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不高兴的。”

于曼丽低了头,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道了歉:“对不起,阿诚哥。”

明诚摇摇头,扯回原先的话题:“沈灵宝是有了白玉环的线索,想让我们替他报杀师之仇?”

“他知道那是南疆祭司塔的秘传。”于曼丽说,“但是杀太上长老并不能给白塔带来多少利益。因此他怀疑,想要借助白玉环的毒性来杀太上长老的,只怕另有其人。”

“他怀疑谁?”

“履霜谷。”

明诚说:“我知道了。”然而却没有了下文。

于曼丽不解,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明诚笑一笑,一边同她往回走,一边淡淡道:“一面之词,有时候别太当真。很多事情,不要轻易下论断。”

“阿诚哥是觉得……沈灵宝在说谎?他想陷害履霜谷?”

明诚失笑:“我可没这么说。沈灵宝和你说的这些,大部分还是可信的。至于履霜谷,到底有没有关联,那得等我查证了才知道。”

“再者。”他轻轻说,眼底掠过锋锐,“履霜谷的债……多着呢。”

 

海上的行程漫长而枯燥,没了出海时的焦灼与强烈的目的性,小少爷每天都过得很无聊。

于曼丽只好努力想一些有趣的事讲给他听,某一回提及飞廉号停泊的那个荒岛,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其实那天还发生了件挺稀奇的事。”

“什么?”明台半伏在桌子上,撑着头看她。

“大哥和阿诚哥没回之前,有个人忽然从林子里冲出来,直直就往海里跳进去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想不开,正打算找根绳子把他拽起来,谁知道再仔细一看,那人的水性可真好,没一会就游远了——比飞廉号恶来号还快上许多。”

“真的?”明台怀疑地问了一句,又兴趣缺缺,“估计就算真游得快,也只能快那一会吧。游久了总会累的,还是船好。”

“稀奇的不是这个。”于曼丽笑起来,耳边玉坠晃荡,折出玲珑的光,“我看他游了半程,打了个唿哨,海里忽然就涌过来几条大鱼,在下边托着他游走了!”

明楼晕船症又犯了,先前听他们咋咋呼呼其实挺烦躁的,听到这里忽然清醒了一点,下意识抬起目光去寻找明诚的视线。

明诚正替他按压着额角,见状点了点头,显然是同他想到一处去了。

江十六。

他们各自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对了。”明诚偏过头去问,“沈含章最近情况怎么样?”

明台说到这个更烦躁了:“整天把自己和尸体关在船舱里,我哪知道他怎么样?反正每天吩咐人定时给他送饭就好了。”

明诚安抚他:“这些天辛苦你了,很快就能回家,到时候我多给你支一笔银子,算是补偿你好不好?”

于曼丽捧着杯子吃惊:“阿诚哥你最近这么大方了?”

明楼也半睁了眼看了看他。

明诚坦然道:“拍卖会毁了,不用赔钱。从这个方面来说,是好事。”

“不是还有船上那些客商吗?”明楼堵了他一句。

“不是还有秋雨楼吗?船可是沈素质让人凿的。”明诚微微一笑。

于曼丽用手肘捅了捅明台的胸口,惊叹道:“看见没,学着点。”

小少爷理直气壮:“有阿诚哥就够了,一家里挣钱花钱,总该分工合作。”

于曼丽嗔了他一眼:“脸皮真厚!”

明台笑嘻嘻抓了她的手,完全把这句话当成赞美收下了。

 

明诚在码头的小酒馆里找到了沈含章。

向来冷静内敛的秋雨剑主此时正斜靠在角落里的一张方桌上,桌上垒起了十几个早就见了底的酒碗,残余的酒液流出来,在木头上留下一道道凌乱的水痕。而他的脚边,更是横七竖八躺倒了好几个空坛子,不时被路过的人踹上一脚,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明诚走过去。

沈含章抬头看他。

明诚注视着他一点醉意都没有的眼睛,淡淡说:“越喝只会越清醒……何必?”

沈含章惨然一笑,复又灌了自己一口酒,别开脸:“什么事?”

明诚把秋雨剑放上方桌:“你落下了剑,我送过来给你。”

“多谢。”沈含章说,声音沙哑,他看着这把曾经长伴身侧的秋雨剑,目光是茫然而寂寥的,看似落在上边,却其实一点也没有收入眼底。

拔剑的理由不在了,那么,要剑来做什么呢?

明诚沉默了一会,对他说:“沈灵宝死了。”

“我知道。”沈含章呛咳起来,喃喃道,“我知道。”

沈灵宝的死讯,并不能让他开怀。

他们都死了。

无论是他爱的,他恨的,他在乎的,他背负的,他一生里拼尽气力也想留下的,最终都不在了。

那些岁月深处温柔的笑与呼唤,那些曾经确实有过的师徒亲善、手足和睦、两心缱绻,那些隔了山与水与生与死的熟悉身影,最终都成了他的求不得。

沈含章半捂了脸,肩膀耸动起来,像是在哭,又仿佛在笑。

明诚站在那里看了他许久,目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最终转身走了。

他踏出酒馆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吟诵声:“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反反复复,沙哑的声音始终低低念着这一句诗,一字一字,都好似倾注了内心的所有情感。

千里荒原,寸草不生。

明诚驻足,回头遥遥望了一眼。

依旧是嘈杂的酒馆,热闹的码头,依旧是孤独的剑客,寂寞的酒徒。

也依旧是,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怎么了?”

明诚转回身,看见明楼慢慢走过来,眼带询问,手里把玩着一个玉匣子。

“没事。”他笑了笑,几步迎上前,“大哥怎么也过来了?大姐不是还在码头外边等着吗?”

“明台和曼丽先去了。”明楼随意道,又把匣子举到他面前,一笑,“拿着这个,我们一起去。”

透过薄薄的玉层看进去,隐约可以勾勒出一朵花的形状。

明诚眼神柔软:“好。”

相视一笑,一笑天地旷朗。

海上白云生。

 

【卷三·明月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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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修改了一点小bug,影响不大,这里做个说明。主要是突出了【沈含章被威胁了所以把师妹嫁出去但是师妹并不知道他被威胁了】这个点。完毕。怎么办,好像更狗血了。

又完结了一卷,开心得手舞足蹈,重点是终于又安全扣上了主线。下一卷开启的副本我知道很多人都猜到了【点头.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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